第一章

傍晚时分，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被太阳炙烤了一下午的江南镇，恢复了生机和活力，下班后的人们，个个形色匆匆，往家里赶着。　　　　在一座老式的房屋前，一位穿着旧巴巴校服的清瘦男孩站在门口，倚着爷爷留下的桂花树，望着已经将天际染红半边的夕阳，透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倔强。他身后是一座建造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房屋，斑驳的红砖，有些许的脱落，诉说着这个宅子所历经的岁月变迁。　　　　“汪汪……”一声狗叫打破了这片宁静，秦夏生缓缓回过头，一只黑色的田园犬扑过来，朝他不停地摇尾巴，黝黑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一个星期不见的小主人。“小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啊？真乖！”他蹲下来，不停地抚摸着小狗的头，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喜。　　　　看着不断舔着自己表示亲昵的小狗，秦夏生的思绪飘到了一个月前。　　　　……………　　　　那个清晨，17岁的秦夏生，和往常一样，穿衣洗漱完毕，向旁边爷爷的房间走去，准备向爷爷打招呼告别去上学。　　　　“爷爷，我去学校咯！”秦夏生在离家2公里远的溪云中学读高二，平日都住校，只有周末放假才回来住。　　　　可秦中福没有像往常一样，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给孙儿准备好一周要带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屋子里寂静得可怕，周遭的空气似乎凝结了。　　　　秦夏生推开秦中福的房门，朝床前走去，秦中福侧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爷爷……”秦夏生一步步走上前，颤抖地伸出手，试探性地摸向秦中福的鼻子。　　　　没有呼吸声！没有熟悉的呼噜声，甚至连胸膛都不再起伏！　　　　秦夏生试探性地摸摸秦中福的身体，这具从小到大躺了无数遍的温暖怀抱，早已变得冰冷！　　　　秦夏生的心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揪住，嗓子眼也被堵住了，想哭喊却发不出声音来！　　　　他抓着爷爷冰冷的手掌心，跪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摇晃着秦中福已经变冷的身体，绝望和恐慌占据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悲呛出声：“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空荡的房子里，除了秦夏生的绝望地哭喊声在回荡外，再也听不到一点点生气。　　　　68岁的秦中福死了。　　　　为秦中福尸检的江南镇法医说，秦中福死于心源性猝死，主要原因是感冒病毒入侵心肌细胞，引发心源性猝死。　　　　***********************　　　　小黑是爷爷养的狗，秦中福在世的时候，是镇上有名的修鞋匠，走家串户帮人修伞修鞋，白天小黑是他的小跟班，晚上小黑则蹲守在房子门口，遇到可疑的人影，就吠个不停，安全管家的责任尽到十足。　　　　“夏生，你一定要好好念书，爷爷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考上一个好大学！”秦中福生前，大字不识一个，可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秦夏生能够用心念书，考上大学，走出小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秦夏生还只有几岁时，秦中福常常坐在家门口，把秦夏生抱在腿上，望向远方，眼神里有数不尽的落寞。　　　　“夏生啊，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呀？”　　　　“爷爷，我要考最好的大学，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让爷爷过最好的生活！”小小年纪的秦夏生似懂非懂，只知道考上好大学，爷爷肯定会高兴。　　　　“好！好！我的孙儿有出息！”听了孙儿稚气十足的回答，让秦中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饱经风霜的脸上，皱纹一道一道。　　　　可秦中福还是没有等到秦夏生考上大学的那一天，就已骤然去世。　　　　*********************************　　　　秦中福没有子女，他的后事，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草草完结。　　　　秦家四代单传，秦中福的老婆在生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秦夏生的父亲秦百明后，急病去世，此后，秦中福一直未婚娶，一把屎一把尿一个人拉扯大唯一的儿子秦百明。　　　　18年前，外出打工的秦百明突然返家，还带了一个妙龄女孩回乡，这在当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最主要的原因是这个女孩回来的时候，挺着个大肚子，回来后三个月，就生下了一名男婴，而这个孩子就是秦夏生。　　　　秦夏生两个月时，妙龄女孩悄悄离家出走了，秦百明在秦夏生4个月的时候，声称要找老婆回来，可18年过去了，秦百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直杳无音讯，徒留下秦中福和秦夏生两爷孙相依为命。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秦百明估计都不在人世了！”　　　　“前些年，秦中福几次出远门去找秦百明，还到过他打工的城市找了半个月，没有一点消息，都是无功而返。”　　　　……　　　　秦中福骤然离世，而秦百明生死未卜，秦家只剩下17岁的秦夏生一个人了。　　　　秦中福的葬礼上，街坊邻居望着在秦中福灵堂前长跪不起、身着校服的清瘦男孩，无一不感慨上天太不公平，还未成年，命运就待他如此刻薄。　　　　秦夏生出生后从没有见过父亲秦百明，父亲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名词。生前只要看到爷爷蹲在门口望着远方，抽着闷烟的背影，他就知道爷爷想爸爸了。　　　　“夏生啊，你和你爸爸长得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小时候也和你一样这么俊俏，当时还有村里的人说他长得像电视剧里的唐僧！”　　　　“夏生啊，你的鼻子长得像你爸爸，都高挺高挺的！如果你爸爸还活着，他肯定是江南镇上长得最好看的男人！”　　　　……　　　　爷爷偶尔业会和他谈起爸爸，每次谈起爸爸，爷爷的眉眼里都掩藏不住无尽的落寞。　　　　爷爷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可一夜之间，爷爷却永远都回不来了。　　　　丧事办完后，众人离去，空落落的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秦夏生忍不住伏在床边，哭得声嘶力竭，发泄着爷爷猝然离世后的所有负面情绪。　　　　悲伤、害怕、迷茫、无助……　　　　所有的负面情绪顷刻爆发，重重地压在这个17岁的少年心上，无力前行。　　　　伏在床上的秦夏生，哭得满脸通红，眼泪打湿了被褥。爷爷留下的就是这两间屋子，以后吃什么？靠什么生活？　　　　生存问题，现实的摆在这个17岁少年面前。　　　　正当秦夏生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不能自已时，“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了。　　　　一位斑白头发、穿着一件黑得褪色的棉袄的老人走了进来，“夏生，苦命的孩子，别哭了！”老人走上前，拉起伏在床上的秦夏生。　　　　来人叫李开明，是秦中福的老伙伴。家就住在秦家的附近，秦中福活着的时候，两位老人时不时坐在一起嗑唠家常，日子久了，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你爷爷就这么走了，连告别都没有一声，我也舍不得啊！”想起的秦中福骤然离世，李开明禁不住也红了眼眶，他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老秦怎么放心下，留下你一个人就去了啊！走，去我家吧，以后就住在李爷爷家了啊！”　　　　秦夏生用衣服擦了擦哭得红肿的眼睛，咬着嘴唇，点了点头，眼泪却再一次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锁上门，他拿着书包，一步一步地跟在李开明的身后，朝家旁边的李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