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4月底某日，温暖在楼梯口碰见曾珉。“温暖。”他声音不大，像在耳边轻响。　　犹豫一下跟过去，听见曾珉说：“我考上北影了，导演系。”温暖从善如流道恭喜恭喜，眼尾轻挑猜测下文。　　曾珉开心笑了一下，很快抿唇，故作镇定。“谢谢。其实还不算考上，只是通过四试，昨天电话通知我。”　　“原来如此。”　　温暖上辈子、这辈子都没考虑过艺考，所以对北影导演系考试难度不甚清楚，换个熟悉此间情况的人听到，应该尖叫。　　全国有31所独立艺术类院校，称得上顶尖的只有两所，北京电影学院和中央戏剧学院，简称北电和中戏，荧屏上活跃的名角名导，大多毕业于此，上戏、中传近年亦是热门，论资历底蕴仍是不敌。北电导演系，号称艺考史上最难考的专业之一，每年面向全国仅招生15人，报名者如过江之鲫。同属热门的表演系，艺考分初试、复试两轮，导演系却有四轮厮杀，可谓过关斩将。四轮艺考内容包括：初试（笔试：社会、文化、艺术常识），复试（面试：自由陈述），三试（面试：美术摄影作品分析、音乐作品分析、故事构思），四试（命题创作、创作问题讨论、表演）。如此激烈的竞争压力下，曾珉能顺利入选，可见天赋异禀、实力出众。　　“你要考北京是吗，上次、上次无意间听到你跟刘芳说话。”　　温暖点头：“是有这个想法，不过还得看成绩再做打算。”刘芳经常跟她一起畅想未来，比如考同一所大学，申请同一个宿舍，让互相男朋友成为哥们，然后一起去海南学潜水……白日梦总是能缓解考前焦虑、增加复习动力。　　曾珉目光清亮，好看的杏眼里熠熠生辉：“加油！嗯，如果有不懂的题可以问我。”虽然他觉得文科就是死记硬背，没什么好解答的。“这段时间你成绩进步很快，努力下应该有希望。”　　面对一本正经老生常谈的男孩，温暖忽起坏心，踱步拉近彼此距离，“怎么忽然对我这么好？…………又在玩、大冒险？”李晨可是专门堵着她嘲讽一顿，警告她别做梦了。才知恶作剧始末。　　这个大喘气句式，听的人脸色由红转白，大叫：“不是！”　　几乎走进对方怀里，仰头凶狠道：“不是什么？”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真好玩。忍笑，板着脸冷哼一声：“别骗人了，知道你心里怎么看我，以前是我蠢、现在好不容易死心，请你、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招惹我……”音量由高到低，义正言辞转为潸然欲泪，捂脸无声恸哭（当然是假哭，真哭就不捂脸了），肩膀微微颤抖。把一个情感受挫故作坚强的少女形象诠释得入木三分，自己都被感动了。琼瑶剧害人啊，温暖戏精附体演得上瘾，忽然被人一把按到怀里。　　“你们干什么！！”训导主任一声咆哮，两人倏地分开。　　玩大发了。亲眼所见，多刺激啊。　　训导主任的唾沫星子都喷到脸上，温暖垂头不敢躲，办公室二进宫，连坐谈的资格都被收回，站着挨训。　　训导主任连说三遍“不像话”，温暖在其目光中瑟瑟发抖。“今天离高考还有多少天？”39天，温暖默念。主任来回踱步，“连这么几天都坚持不住吗？非要在校园里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你！”手指着温暖，脸上一条皮肉上下跳动抽搐，咬牙切齿：“你妈妈寒假时答应我好好管教开导你，现在我知道效果了，请她再来学校一趟。”　　“寒假？”那件事！温暖提心吊胆了一段时间，以为老师大发慈悲放过他们，原来……并没有吗。训导主任见多识广，立刻意识到情况，冷哼：“看来你的家长没把早恋当回事，请你的父母、两个人，明天下班前到我办公室！听明白没！明白就出去。”温暖很怂地滚出办公室。　　脑子里一片乱糟糟。曾珉等在门口，她瞪他一眼。学校也有阶级，看成绩区别对待，训导主任只找她一个人谈话，只请她一个人的家长，凭什么啊！？　　“别跟着我！”越想越委屈，父母摊上她这么个女儿，跟着丢脸受罪。训导主任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不敢想象妈妈从她嘴里听到女儿在学校跟男生亲嘴的情景……事后还强忍着只字不提。　　“温暖，你、怎么哭了？”　　“不要你管！走开！”见曾珉还跟着，忍不住抬脚踢他：“你惹的祸，我挨罚，凭什么呀？躲！你还躲！”曾珉硬挨了几脚，挨近摸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别哭了，这事错不在你，我去跟老师说。”　　“不许去！”温暖扶额，简直不知道说他啥好，平时看起来不是挺聪明吗。没好气道：“回去上你的课，好好模拟考，不然名次掉了又要连累我！”　　“好，那你答应我不哭了。”曾珉说。吸吸鼻子，怎么感觉更想哭了。　　晚上把请家长的事情跟爸妈一说，自觉羞愧。妈妈反倒安慰她，青春期懵懂很普遍，偷偷把自己当年的暗恋故事念叨几句，听得温暖双眼放光。适时地语重心长：“这种感情美好而纯真，妈妈没跟你提，是因为相信你们能把握好分寸，尤其现在面临高考，互相鼓励、共同进步就很好嘛，等考试完，带他来家里玩！听老师说学习很好，长的帅不帅？”　　“妈~！”温暖娇嗔。　　感谢老天赐给她一双健康开明的父母，给了她足够的陪伴和自由，虽然家里条件普普通通，但是无比幸福。我爱你们。　　那天之后，曾珉开始每天放学等她回家，两人并不说话，有时在对街并排走，有时一前一后走，心知肚明达成某种默契。温暖偶尔回头会碰到他的视线，一触即分，他耳尖变成粉红色的样子莫名可爱。高三生仍然要上操，如果在楼梯口碰见，两人也不打招呼，但是能感觉到他放慢步子配合她的速度，陪在左右，温暖垂着眼假装不知道。心里，并非没有几分开心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