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花渐弱,轻微的“荜拨——”声突然脆脆的响了起来,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赵静芸猛然从瞌睡中惊醒。    看着那跳动的烛火,向来仪态良好,被赞誉为“进退得体”“有大家风范”“贵女表率”的她不由得怔了怔。    轻轻的转过了头看了看窗外一成不变的暗色,她才惊觉,原来自己已经等了许久——久到她这样想来不肯失仪的性子,居然也没耐得住,竟不小心睡过去了。    微微吐息,这位一向温顺娴静的贵女,努力克制着自己心里的紧张忐忑与焦躁期盼。挺直了脊背,再次的抚上了自己原本就平整的衣摆。    小心的确认了自己的仪态依旧完美,而镜中显示她的妆容也仍然鲜妍美丽——穿着新制的浅紫色穿花蛱蝶百褶裙,披戴着缀着白色流苏的月笼纱披肩,盈盈纤腰被特意裁剪的衣裙束着,又特特加了一条银色嵌蓝宝的细银链,更加衬托了身段的美好。精心挽着时下最流行的堕马髻,墨云般的鬓发松松的歪向一侧,饱满莹白的额上,一支小小的梅花花钿探出枝条。原本大而圆的杏核眼也被细细的勾勒出了婉转的线条。略苍白的面庞也被“苏挽香”的上好胭脂,点染出了独属于少女的娇媚。而那沉静抿着的唇——曾被那人笑着戏言过的饱满盈润,唇珠微翘,便是不笑也像是在笑,天然一段好风流,正正是适合亲吻的形状。    那人的话,她向来都是记得极清楚的——无论对方究竟只是兴致来时的胡言乱语,还是毫不庄重,甚至略显轻佻的戏谑。    甚至于当时那恣肆写意的身影,堪称“放浪骸行”的种种举动。连带着她的气味温度,一丝一毫的小小表情,乃至下意识遥想远方的悠远神色···    只要是和那人有关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丝毫也不舍得忘。    颤抖着微抚唇角,看着那即使是在镜中也格外艳丽夺目的一抹赤色。    她不由得不安起来,这样深重火热的颜色,她会不会觉得我太过不端重自持呢?    不自觉间,赵静芸已经下意识的,轻轻的再次推开了艳丽的口脂。等到那艳色总算不那么灼热以后,她才停下了手。    而等她静下了心,却又感到了不满意——娇俏的妆容虽然也很美,可终究是比不得那人的风华耀眼。只是想想,就觉得寡淡了些。这样的我,她会喜欢吗?    没等她心慌慌的去补上唇色。    一个清润微哑的嗓音就调笑般的响起:“如此美貌的小娘子,可是在等情郎呀~”沙哑而懒洋洋的尾音原是不够有礼的,可是,这一切的挑剔,在看到来者的真实面目后,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    触目惊心的颜色冲突与对比——极深重的黑色瞳仁,乌墨似浓稠的发。白到几乎微微透明的皮肤。而那唇却又偏偏极红。五官也是极美的,狭长的凤眸,无时无刻不在波光盈盈。像是采撷了这世间所有的风采与精华,她美得让人眩目迷醉,几乎要立时溺毙其中,心甘情愿的做一个痴痴的失心者,就只是为了期盼那一个垂怜。    曲有误,周郎顾。    若是,若是这人的话···    岂能只是误曲···便是为了那可能的凝视,便是误国又有何妨呢···    呆呆的看着,看着那早已熟悉的人。赵静芸依旧感到心口处酸软难言,只是看见了对方,她就情不自禁的心生欢喜。那种满足感叫她情不自禁的低声念叨:“你来啦···”    犹如梦中一般,她仍是一副混杂着迷恋与惊喜的神色,轻轻的触碰着那人的面庞。    此生从未拿过比砚台更重的纤细手掌,力道微软的,像是在触摸着一只蝴蝶一样,因为太过在意而不由得小心翼翼。    在任何人面前都冷静端方,睿智的像是永远抽身游离世外的美丽世家贵女。    在遇到自己心爱的人以后,以往的端凝仿佛都瞬间抽离。她的专注与全副心神,都给了眼前人,别的东西,再无丝毫可以入目打扰。    贪婪的用眸光在来客身上逡巡,即使极想要就此扑进那人怀抱,像是她曾经悄悄读过的话本主角一样,娇软的在爱人怀里喁喁细语。    赵静芸努力用最大的自制来克制住了这种欲望——这种行为她不会喜欢的。    小心的收拾起情绪,她勉力露出了矜持的笑容,语气轻软:“你···”    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慕。    伴随着一声微微的叹息,一双臂膀瞬间将她搂入怀里。    力道是极为轻柔的,只是松松的挽着她 ,然后将她靠在那纤细的身体上。    随着这样温暖的怀抱,一股清澈寒凉的冷香,以不符合特性的柔软缠绕住了她。    她像是被这种无言的放纵迷离了心智,竟然犹如牵丝藤萝一般伸手挽上了对方的颈项。然后驯驯的伏下了头颅——就算被责备也没关系了,得此经历,绝无遗憾!    闭上眼的刹那,她不由得轻轻抖了身子——不管心里究竟作何想法。她到底还是无比在乎那人的看法的。不想要她对自己产生厌恶,即使只是一种可能,也能够比尖利森冷的兵器,更能够划上她的心。    像是知道她会这样胡思乱想。    那人早已收紧了怀抱,唇齿间满是辗转的温情与纵容:“芸娘,莫怕。我在呢”    赵静芸终于忍不住落泪,她近乎叹息般的轻轻呢喃到:“檀郎——,你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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