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端着酸梅汤进屋,就见皇上一手支着下巴,一手拿着朱笔,长眉微微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陛下,喝杯酸梅汤醒醒神吧。”碧螺把汝窑茶盏放在桌上,柔声道。    叶慈见是碧螺来,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这么晚了,你一姑娘家就别跟这儿熬着了,早些下去休息。这有程宝,用不着你伺候。”    她这话本来是打发碧螺赶紧下去,听到碧螺耳里,却成了关心。她看了看面前的男人,“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叶慈敷衍地“嗯”了一声,喝了口酸梅汤,见她还在下面站着,不由皱了皱眉,又怕自己的不耐烦表现的太明显,便刻意放柔了声音,“快下去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平添几分柔情,听得碧螺心如鹿撞,她不敢再看皇上,低着头退了下去    程宝见碧螺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心里就有了数,陛下果然对皇后娘娘情有独钟。    他又看了眼面色微红的碧螺,这姑娘怕不是动了心吧?若果真如此,那可就可怜喽。    碧螺出来后有些神思不属,跟程宝打了声招呼,就先退下了。    程宝依旧在外面守着,估摸着陛下要添水了,才端着茶进去。    叶慈见到是程宝进来,便揉揉肩膀,“几更了?”    “三更了,”程宝说着,便上前要帮叶慈按摩肩膀。  叶慈下意识想拒绝,看了眼程宝,又忍住了。    她沉默片刻,随口问道:“碧螺去休息了?”    “是,已经回去了。”程宝答。    “你觉得,碧螺怎么样?”叶慈继续问道。    程宝笑了笑,“不过是个普通的宫女罢了。”既已知道陛下的心意,他自然要顺着陛下的心意说了。    叶慈闻言笑了一声,“回头找个由头,把她打发了,以后朕身边就不用宫女服侍了。”    “这……似乎有些不妥。”程宝手下动作未停,语气里却带上了十分的小心,    “有何不妥?”叶慈回头,挑眉看他。    “老奴知道,陛下不愿让娘娘伤心,可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陛下对娘娘太过宠爱,那就是把娘娘往风口上推。”    叶慈闻言有些惊讶,她一直摸不透程宝的底细,一开始他以为程宝和云秀一样是霍颐的人,但有时又觉得不像。直到今日听了程宝的一番话,她才敢肯定,程宝一定不是霍颐的人。但叶慈不确定的是,宫里是否还有其他势力,于是继续试探道。    “你这么说,难道有人要陷害皇后?”    “这……老奴就不知道了。”程宝没有继续说下去,以自家陛下的心思,肯定是有数的,他今日提醒,不过是怕陛下不但没护住心上人,反将心上人害了。    叶慈冷笑,心说这人跟他家主子一个毛病,喜欢说话说一半。    程宝还以为皇上没听进去,便又语重心长地道:“陛下,老奴一进宫就在长乐宫伺候,先跟了太妃娘娘几年,后来太妃娘娘仙逝,老奴又跟着陛下。陛下这些年的苦,老奴看在眼里,就想着陛下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如今看着陛下有了皇后娘娘,老奴放心不少,实在不愿看着皇后娘娘再被歹人所害。”    叶慈从他这番话里,听出了不少蛛丝马迹。什么叫再被歹人所害?难道之前已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是身染重疾而死的太妃,还是常年在别宫养病的长公主?    但不管是谁,那个所谓“歹人”都不可能是霍颐,那时候霍颐不过是个在上书房给皇子们教书的侍讲学士,断然没有这么大的势力。    叶慈一时摸不清头绪,只好点了点头,便打发程宝下去。    第二日,她本打算下朝后去凤仪宫问问池延,却没想刚下朝,程宝就上来悄声道:“陛下,皇后娘娘发脾气呢,您快去看看吧。”  叶慈心下不由称奇,什么事能让池延发脾气?于是赶紧去了凤仪宫。    凤仪宫内,宫人们脸上各个写满了惶恐不安。见了叶慈,纷纷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来。    叶慈没叫通传,直接进入殿内,只见池延端坐在椅上,脸上的威仪倒与叶慈从前有七八分相似。    下面跪着太后送的那个姑娘,叶慈记得好像叫“雀舌”    池延见她进来,立即起身过来,拉住她的衣袖,软软地叫了声:“陛下。”    叶慈身上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偷偷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好好说话。    池延仿若未觉,依旧委屈巴巴地,“还请陛下早日给雀舌姑娘一个封号,让她搬出去住吧。臣妾这里庙小,供不起她这座大佛。”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叶慈不知道他这又是演哪出,但还是毫不犹豫地配合。    她伸手帮他拭了拭眼角,“怎么了?皇后有话慢慢说。”    池延抽了抽鼻子,“臣妾不说了,免得别人又说臣妾小心眼。”    叶慈一只手搂过池延的腰,其实是她自己的,还挺细。隔着轻薄的衣料,轻轻掐了一下,心说还没完了,有话快说。    池延抹眼泪的手顿了顿,娇嗔地看了眼叶慈,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好了好了,别哭了,朕替你出气好不好?”叶慈把她那点为数不多的温柔全搜刮出来,佯装宠溺道。  见池延抽抽搭搭半天说不出话,只好看向一边站着的云秀,“云秀,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秀闻言忙上前一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叶慈。    “雀舌姑娘来凤仪宫这几日,娘娘一直待她很好,与她谈诗论画,情同姐妹。可是今日,雀舌姑娘却因为一点小事,打了玉叶一巴掌,”    “陛下,不是这样的,是玉叶先顶撞奴婢。”雀舌忍不住辩驳,她抬着头,一张小脸哭得妆容都花了,红着眼眶看着叶慈。    叶慈目光往下一扫,不怒自威,她冷声道:“你既然自称一声奴婢,那就是和玉叶一样的人,既是一样的人,又何来顶撞之说?”    “这……”被这么一问,雀舌顿时哑口无言,她总不能说自己是太后送过来伺候陛下的,这样也太自以为是了。    “不管怎么说,你惹皇后娘娘生气,就是你的不是。”叶慈叹了口气,“朕本还想着,你能与皇后和睦相处呢,哎,算了,既如此,你就原回寿康宫去吧。”    “陛下,不要啊陛下,奴婢不能回去。”雀舌闻言心中一凉,她这个样子回到寿康宫,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她是被送来伺候陛下的,不但没伺候成,还被陛下原原本本赶了回去,到时候不但太后不会再待见她,就连那些下人也会羞辱于她。    “这个你放心好了,朕与太后娘娘说。”叶慈揉了揉额角,“先下去吧。”又看看身边站着的云秀、玉叶,“你们也下去吧。”    待众人退出,叶慈立刻挪了挪,坐的离池延远了点。“你这又是演得哪出?上回还说他们是可怜人,今儿怎么不怜香惜玉了。”    池延擦干眼泪,“怜香惜玉的是皇上,不是皇后。”    叶慈才不听他的歪理,“你这么一闹,回头母后又要怪罪你了。”    “这你放心,我有法子对付。”池延演戏演的有些累了,没骨头一样歪在一旁的软枕上,“母后回头找你,你就向着我,要让母后看出来,你对我极为宠爱,一往情深。”    “这样母后不是更要怪罪你了?”叶慈不解。  池延摆摆手,“后宫的事你别管。”    叶慈:“……”    这人当皇后当得是不是太入戏了,女人家那些小手段,他倒是用得得心应手,刚才一边哭一边告状的样子,简直比定南王府那几房小妾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想起程宝的话,便借着这个话头试探道:“你对宫里这些勾当倒是熟悉,小时候是亲身经历过?”    池延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太妃娘娘当年也算有几分盛宠,是谁这么大胆子敢对付你们?”    池延闻言,犹豫了片刻,终是叹了口气,“正是有几分盛宠,才会惹人嫉妒。”    “那……你们是如何化解的?”叶慈见他没有抵触,便继续问道。    谁知这回池延又卖起关子来,“这我就不知道了。”    叶慈:“……”他以为他不说,她就没办法知道了吗?当即站起身,一面往外走,一面道:“既如此,我就不多问了。该配合的我也配合了,该打发的也帮你打发了。我还有政务要办,先走一步。”    池延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抬。    太后派来伺候皇上的人,不到两天就被赶回了寿康宫。这件事很快在宫里传开,皇后娘娘在横行霸道的名声上又加了一个“善妒”的头衔。    陈太后见雀舌回来,又听了她的一番哭诉,气得半死。当即吩咐身边的宫人:“去御书房看看皇上忙什么呢,好些日子不来寿康宫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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