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秋狂立在阳光下,苍白的脸近似透明。 那一刀刺的不浅,他却不愿在沈辰面前显示出丝毫的不适感来。 锦衣卫是皇室安全保障的最后一道防线,锦衣卫副指挥使自然也不是白吃干饭的。方才的那一刀侯不空速度极快,饶是身法非凡的战秋狂,也是躲不开的。 他斜斜的倚靠在一间打铁铺子前方的墙边,斗笠透过阳光在他脸上投下格子斑斑驳驳的阴影。 他开始思索要怎么潜进苍然堂。 就在此时,有几个人簇拥着一个少女走在道路正中央,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过来了。 那少女生的面红齿白,皓眸秀鼻,一袭白色衣裙缥缈无比。 少女天生自带的气质却是有些俏皮伶俐,白色可能并不适合她。 年轻的貌美少女无论怎么穿都是好看的,围在身侧的众人们根本看不出适不适合,他们眼中只看到少女那张俊俏的小脸和窈窕的身姿。 战秋狂眼睛微微一亮,却依旧带着冷冷的眸光。 是她? 虽然他也知道把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从马上扔下去是很失礼的行为,虽然他也知道抢了她的马是他的不对…… 战秋狂用秋楚刀挑了挑自己的斗笠,跃身飞起,消失在一片房屋后。 战秋狂在苍然堂的门口遇到一位熟悉的老者,正是那位跟他一起喝酒吃肉度夜的老者。 老者笑着朝他招了招手,战秋狂走到他身边,微弯了弯身子:“前辈。” “少侠也来参加辛堂主的寿宴了?” 战秋狂微微一怔。 他师父似乎有用不完的银子,战秋狂问过,他师父只说都是年轻时攒下的。 他跟着师父的时候花钱如流水,漂泊在外没钱花的时候伸手要过饭,也接过杀人的生意。这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行当,他自己倒无所谓,反正纵观人生区区六七十余载,不过一场春秋大梦,他也与阿谋说过,及时行乐是最重要的。 他这辈子最不在乎的就是“身份”这种虚妄的东西。 这个老者却叫他少侠。 战秋狂苦笑着摇头:“莫要用这个称呼来压我了。” 老者笑着道:“年轻人都喜欢被人这样称呼,你怎么是个例外?” 战秋狂不语,老者也不强迫,问道:“怎么不进去呢?” 战秋狂道:“人家没邀请我。” 老者道:“既然没邀请你,你为何还要在这门前驻足徘徊?看来还是想去的啊?” 战秋狂点头:“确实想去看看。” 老者道:“这次来参加寿宴的人八成都是为了看屠昀司是如何与辛苍对峙的。” 战秋狂问道:“那还有两成呢?” 老者仰头大笑:“那两成的人是来看辛大小姐的。” 战秋狂微微蹙眉,心底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老者道:“年轻人风流倜傥,也是为了辛大小姐而来?” 战秋狂蓦然睁了睁双眼,挑了挑浓眉:“我既不是奔着屠昀司与堂主的生死局来的,更不是为了那位辛大小姐来的。” 老者一把年纪,从容淡定是常态,鲜少有能让他好奇的事,此刻他倒是有些好奇了,问道:“那是?” 战秋狂笑了笑:“我肚子饿了,想来蹭点吃的喝的。” 老者狂笑不止。 战秋狂道:“来看这位辛大小姐的人只占了两成,看来这个大小姐也不怎么好看。” 战秋狂想到那个白色衣裙的少女原本满脸骄纵跋扈,结果下一秒就滚到了泥土里,脸气得变了形。他就不厚道的偷笑了出声。 老者道:“辛大小姐辛凝凝是辛堂主的宝贝女儿,原本还有一个儿子的,被屠昀司给杀了。” 屠昀司跟苍然堂是什么深仇大恨?杀完儿子还要杀老子。 “只要你报上名号,苍然堂都来者不拒,闻说里面酒席都摆了百八十桌了。” 战秋狂无奈的摇了摇头:“可惜我没名没号。” 老者道:“年轻人啊,这浩瀚武林内门派繁杂,除去几个大有来头,成就高凡的,剩下有几个是能被人记住的?随口报个哄人的名字就行。” 这么容易?!亏他还费尽心机想着要怎样潜进来。 看来这个辛苍怕死的要命,这些看客都是叫来撑场面的,吃人的嘴短,到时屠昀司一露面,百八十人的唾沫也能淹死他了。 辛苍也不会管屠昀司会不会混杂在这些人里面了,反正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若真的想杀他怎么也拦不住。 他女儿怎么就没她老爹的这点审时度势呢? 战秋狂遥遥的望见一个艳丽容颜的绝美女子,一身红衣,腰侧挂着双剑。 谢尔手中已没有了鸟笼。 她走到大门前报了名号刚要进门,就听一个飞扬焦急的男声喊住了她:“师姐!” 战秋狂循声望去,一个年轻的俊俏少年手里提了把剑,拉住了她大喊:“小弟不见了,我给你的信你收到了吗!?” 谢尔朝他“嘘”了一声,拉着他一起进了门。 战秋狂眉头轻挑,一眼认出了故人。 他口中的“小弟”又是谁?! 谢尔真不愧是江湖中有名的女侠,身边男人这么多! 老者看战秋狂眼睛一直紧紧追随着谢尔,不禁了然的笑了笑。 他拉起战秋狂,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 战秋狂略沉思后,答道:“我叫秋狂。” 他不想别人知道他师承是因为他师父的来头实在有些大。 他在对抗侯不空的时候使出的那套掌法其实就是他师父教的。但因他的师父常年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有些人认不出那掌法的宗派也是正常的。更何况,他师父一生武功造诣可堪巅峰,拿手的绝学绝不止那一套掌法。 斗转星移,重生交迭,后辈精英们层出不穷。 稍有些年纪的人如若听到他师父的名字定会恭敬万分。如果是见闻广博的后生,在他们心中,他的师父是属于武林神话级别的。 老者道:“秋狂小兄弟,你跟着我走。” 战秋狂随着老者到了门口,门口两个守卫笑盈盈的毕恭毕敬讨问老者名讳。 “邱生灭。这是我徒弟。” 战秋狂赫然睁大了眼。 绝冥神指,邱生灭。 他的手,可以化掌化爪,或者仅仅就是用指头,却可夺人生杀于瞬息间。此人当年在千字峰上败给了谢尔的爷爷谢刃霜。两人却不打不相识,一起喝了好几年的酒。 邱生灭带着战秋狂进了大门,他拍了拍战秋狂的肩头,道:“咱俩都姓邱,也算是种缘分。” 战秋狂但笑不语。他怎会不知,邱生灭早就知道自己不想透露真实身份。但他不说,他就装傻也不问。 他们沿着路边人的指引绕过一道长长的雕花屏风墙,入口的窄小就在此处豁然开朗起来。 眼前是一处高台,台阶上就是开宴席的地方,此刻便有下人们在桌上摆着酒菜。这些圆桌之前的几丈外又是处小高台,台上架着长几长凳,应该是主人落座的地方。 战秋狂粗略数了数,邱生灭的口述有些夸张,最多也就不过三十来桌。他活脱脱多说出一倍多还带拐弯的。 邱生灭有些尴尬:“我也是听来的,传闻传闻。” 由此可知传闻有多可怕。 战秋狂蓦的就想到了沈月的特殊能力。 他左侧衣服的大臂处被划了个大口子,染着的血渍已经干涸,左臂斜斜的抱在胸前,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 邱生灭不动声色,早在进门前,他就暗自扫视过战秋狂的胳膊。 此刻他依旧没有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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