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西施

借着光线，陈芝芝把王娘子的背看得很清楚。雪白的肌肤上，从圆润的肩头到线条优美的蝴蝶骨中部，稀稀疏疏地散布着粉刺黑头，形成一条长带，横在雪肤美背之上。　　　　有些是形成闭口的小包丘模样，里头约莫裹着栓物和黑头。而有些粉刺已经冒了头，里头的白色脓物将皮肤顶得发亮，周边泛着红，有点发炎的样子。　　　　其中两三个想必已经成熟到一定程度，在衣服的摩挲下，磨破了外面的那层薄膜，白色的脓汁混杂着血迹，干涸在皮肤上，连带着紫色的中衣上也沾了些。　　　　陈芝芝见过各种各样的顾客，其中一类就是像王娘子这种的。脸上的皮肤看起来十分的好，不见黑头不见粉刺，甚至毛孔都要凑近了才能看清楚。　　　　可当顾客将背露给陈芝芝看的时候，她才知道，上面爆发的痤疮粉刺有的时候比长在脸上的更为严重。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用在这上面也是相当合适滴！　　　　其实王娘子的症状还算轻的。只是她太过殊色，一身细滑凝脂，肤色莹白，将这稀疏不多的粉刺衬得有些骇人。　　　　陈芝芝看着美背上的瑕疵，心中啧啧两声，多少感觉有些惋惜，这要是没有这些东西，搁在现代，当真都可以去当明星的背替了。　　　　她是从来没有想过把王娘子同所谓的粉刺痘痘联系起来。偶尔出门从豆腐摊前过，陈芝芝看着王娘子的绝色容颜，一人在摊前忙碌着，又看到吴秀才在屋里捧着一本书，开口闭口都是之乎者也，唯恐西街的人不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读书人。　　　　陈芝芝不喜欢吴秀才的作派，又兼之吴秀才那幅普通屌丝样貌，陈芝芝只觉得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陈芝芝心中各自思绪飞绕，目光不由得在王娘子的背上和往下的细腰看了两眼。　　　　王娘子见陈芝芝没有说话，只当自己背上的情况很严重，双手紧紧地握着衣襟，抬头看着陈芝芝，小心翼翼地问道：“小陈姑娘，这还能不能好了？”王娘子有些不自在地将中衣往上拉了拉，将那片雪白的腰和长着粉刺的背一起掩在衣服下，只能瞧见一抹香肩。　　　　王娘子一直知道自己是长得美的，作为西街上卖豆腐的老板娘，美貌也是她吸引顾客的本事之一。她一直对那些打量探究的目光习以为常。　　　　只是背上的那些东西却让她很困扰。明明年轻的时候尚好，不知为何这两年就时不时地往外冒，而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她偶尔伸手在背上探了探，也能察觉到面积也不断地扩散。　　　　“可以的，你要相信芝芝姐！”作为陈芝芝的头号迷妹，林春杏拍着胸脯同王娘子保证，“你看呀，桂丫的脸以前那么严重，现在都快被芝芝姐治好了。”　　　　林春杏也是无意中得知王娘子的情况，那个时候王娘子正和林春杏的娘亲红着脸在隐晦地说话，想问问有什么偏方能治好背上的东西。　　　　林春杏心里好奇便竖着耳朵听她娘亲说了一句“哎呀，正和那些长酒刺的都差不离了……”林春杏这才知道原来酒刺也可以长在背上。　　　　林春杏心中惊奇不已，等震惊平复下来之后，她就趁着空去找王娘子，偷偷摸摸地和她推荐了陈芝芝。这对于正处于愁苦的王娘子来说，无疑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因为东西长在背上，而大夫多是男人，她等闲不能与给旁人看。王娘子能做的，就是寻着偏方用用，却也不见好。　　　　如今林春杏告诉她陈芝芝能治这病，病急乱投医的王娘子自然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她趁着不忙的时辰把家里的摊子暂时给了婆母看着，喊了林春杏一起来见陈芝芝。　　　　王娘子听到林春杏信誓旦旦地话，不由得满怀期待地看着陈芝芝，追问道：“真的治得好？”　　　　王娘子的苦恼不仅仅只有这个。她想起丈夫对她越来越多的冷淡，王娘子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她本能地觉得，丈夫的冷淡定是和自己背上的东西有关。谁愿意一手摸上去全是疙瘩，连自己都会嫌弃，更何况旁人。　　　　陈芝芝被她这么一问，一时答不出话来。她斜睨了乱保证的林春杏一眼，心中斟酌着语气，要怎样告诉王娘子，想要恢复到完美无瑕的地步的可能性不大，可要让它不长，还是可以的。　　　　王娘子见陈芝芝沉默，心里难过，更觉得丧气。她半扭着身子，掰着肩头尽量把头往后扭，想看看背上到底蔓延成如何。她目光触及到左肩上的一颗泛红的粉刺，烦躁地想伸手要去抠，却被陈芝芝一手拦住了。　　　　“使不得。”陈芝芝把王娘子的手拿了下来，她示意王娘子把衣裳穿好，耐心地和王娘子解释道，“若是让我帮你治，这坏毛病可得改了，从现在起，可千万不能再拿手去碰了。”　　　　陈芝芝方才看到王娘子背上有很明显的痘痕，虽然搁在旁人身上还是白的，只是和她莹白的底色一衬，就显得暗淡了许多。　　　　王娘子见陈芝芝应下来，显得很高兴，连自己的手要往哪儿放都不知道。她抬头看着站在她跟前的陈芝芝，抓了陈芝芝的手道：“若你能治好我，我就给你供一辈子都豆腐！”　　　　陈芝芝被她这般不一般的承诺给雷到了，但是见王娘子眼底含着泪花，也能猜出背上长痘儿这事对她影响挺大的，而且王娘子说出这般话，想来也是真心实意的。　　　　“我们先试试，不过此事不能一蹴而就，得耐着性子慢慢来。”陈芝芝安慰她。　　　　王娘子听了一边扯了帕子抹泪，一边直点头。那些偏方她吃着没什么用处，如今听到陈芝芝这般回答，只觉得看见一线希望，不由得喜极而泣。　　　　她刚想开口让陈芝芝给她开个药方，这时却听林春杏的娘亲在外头院子里高着嗓门喊了林春杏一声：“春杏，王娘子在不在你屋里！？”　　　　林春杏连忙应了声“有！”，又朝王娘子做了抹眼泪的动作，示意她擦干眼泪别哭了，可别让人发现异样。　　　　林春杏的娘亲正在前头忙着，听到林春杏的话，只高着声音道：“吴婆子找她呢，你让王娘子赶紧回去！”说完就自个儿先回前头的铺子忙去了。　　　　王娘子听到这句话，一时有些慌乱，她整了整衣裳，起身对着陈芝芝福了福，目光满怀期待道：“奴家多谢小陈姑娘相帮。”　　　　陈芝芝知道吴婆子是个厉害婆婆，也不好让王娘子多滞留，只笑着同王娘子宽慰道：“等你得了闲，咱们寻个清静的地方，我再帮你把背上的东西清一遍。”　　　　王娘子应了声，借着林春杏的梳妆镜挽了挽头发，便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　　　　林春杏看着王娘子的身影消失在自己院子里，这才转头对着陈芝芝吐了吐舌头。　　　　陈芝芝瞪了她一眼，戳了戳她的额头，肃着脸装生气道：“你可不许再瞎嚷嚷，要让我爹知道了，我吃不了兜着走！”　　　　“知道知道！我让王娘子保证千万不能说！”林春杏应道，随后她嘟着嘴，同陈芝芝抱怨道，“我这不是看王娘子可怜嘛！”　　　　就在西街边上问问，吴秀才母子两个都吃穿用度，哪样不是靠着王娘子的豆腐撑起来的。可吴秀才除了会念两句破诗，就是爱显摆，而吴婆子除了会使唤媳妇翘脚抽旱烟，母子两人还能做啥？便是如此，还惯会把媳妇当众丫头使唤。亏得王娘子是个死心眼的，还愿意这样子由着老婆子打压。　　　　陈芝芝没有说话，心里多少也明白。童养媳这种东西搁在古代是再正常不过的，因为自小受到的打骂和训导，已经养成了王娘子逆来顺受的性子，对于吴婆子和丈夫，她已经学不会反抗了。　　　　只是清官难断家务事，王娘子都无话说，她们作为邻居，更没有资格说话了。　　　　而那厢王娘子从米粮铺出来，就见婆婆端着一支烟杆子坐在摊子前。近午的时候没什么客人，又或许吴婆子一脸凶样，便没什么人愿意来买，豆腐摊前就显得有些冷清。　　　　吴婆子见媳妇从对面的米粮铺慢悠悠地晃过来，腰肢扭得让人生厌。她白了王娘子一眼，显然这个媳妇不讨她的喜欢。吴婆子看着她那张狐狸精般的脸，更觉得不满意。　　　　若不是为着豆腐摊的生意，吴婆子是不乐意王娘子抛头露面的，不然哪天勾了旁的男人，让她儿子蒙羞，她非得让王娘子浸猪笼不可。　　　　“上哪儿去了？！”吴婆子瞥了王娘子一眼，质问道。吴婆子脸色不大好，显然对王娘子消失一段时间很不满意。　　　　“我想着要给相公做双鞋，去问问春杏那里有没有好看的花样子。”王娘子努力地镇定回着吴婆子的话，她朝着婆婆笑了笑，殊不知这般更让吴婆子反感。　　　　吴婆子满眼狐疑地打量了王娘子一眼，见她眼眶好像有些红，只觉得王娘子的狐媚之色更甚。吴婆子凶悍的眉头皱了皱，心中一大堆念头闪过。　　　　听王娘子说要给儿子做鞋，吴婆子倒是没有发作，只是瞪了王娘子一眼，便起身往屋里走。王娘子看着婆婆进了厨房，不见了身影，才倏地松了一口气，重新理了理摊子上的豆腐，再重新叫卖起来。　　　　一时间，人来人往的西街添了一道清丽柔美的女声，渐渐的，豆腐摊前的生意又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