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如记得,她初醒时,藤黄曾对她说,玉楼夫人和郑将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郑将军带军队路过家乡时,还连夜探访过玉楼夫人。后来郑将军神秘离世,玉楼夫人没再嫁人,郑将军的后人为她购置了这座玉楼,她便长期隐居于此。    秋婆婆的主人也曾在此居住,且和一位将军关系匪浅……    但,时间对不上,秋婆婆已经八十,而且,她的女主人还曾嫁过人有个孩子,据说业已离世……    恬如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竟萌发出那样离奇的想法。    然而心中,终究留下一丝疑影。    此后,秋婆婆要么安静发呆,要么咕哝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恬如试图和她交流,她毫无反应。    绘画结束后,恬如问程蓁,“当初秋婆婆住在我那个地方的时候,那里也叫玉楼吗?”    程蓁讶道:“你那里叫玉楼?别人称你为玉楼夫人,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    程蓁若有所思,“为什么叫玉楼呢,自然不是玉筑成的楼,那是藏玉人之楼,玉楼藏娇?”    望向她的目光耐人寻味。    恬如不解,道:“我为秋婆婆画像的时候听她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似乎和她的身世有关,关于秋婆婆您还知道什么吗?”    程蓁摇头,“我就知道那些,还是零零碎碎听济养院的人说的,兄长把秋婆婆领回来时,她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加上年头太久,知晓些许当年事的人已经故去,她又对自家的事讳莫如深,这么些年下来,能说得清那些旧事的,竟没什么人了。    何况,谁会特意调查一个孤寡老人的身世呢?”    恬如默默。    自为魏老太画像后,她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为老人画像方面,她必须再精进技艺。    现在是个练习的好机会,或许还可以顺便探听一些秋婆婆的事。    她道:“以后,我可以经常来济养院给老人们画像吗?”    程蓁惊讶,笑道:“当然,求之不得。”    济养院的老人和魏老太完全不同,或许是因为无儿无女全靠别人的缘故,他们谦卑温和,极好相处。    老人的世界缓慢而安详,时间到他们这里好像变得格外悠长,大部分时间,他们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或回忆往事,或偶然闲谈,表情温暖慈祥。    恬如第一次感觉,和人相处如此舒适。    她来画画,老人们或过来看看笑着夸赞,或依旧各做各的事,节奏慢悠悠的,并不刻意怎样,让她感觉很自在。    恬如偶尔会问起秋婆婆的事,但正如程蓁所说的那样,有的不知,有的即便提到一星半点,也是程蓁之前告诉过她的,情况并没有新的进展。    如此过了半个月,有一天,她为一位老人画像时提到这件事,老人道:“我倒是听说过一点,也忘了从那里听到的,你让我想想。”老人陷入回忆中,良久缓缓开口,“她家小姐原本有个一起长大的相好,那时候兵荒马乱的,那男人当了兵,小姐的父母就把她嫁给了一个兽医。    她的相好后来听说在军队里当了官,还曾偷偷回来看望过她,两人就有了点不清不楚的事儿,被小姐的丈夫发觉,那男人真是狠,把小姐吊起来就动了刀,差点没闹出人命。    后来,那男人就把她休回了家。    她的相好没多久就过世了,她生了个女儿,女孩天生有怪病,别人都没见她出过门,长到十几岁,突然失踪了。    有人偶然看到过那女孩儿,说她简直像个玉人儿一般,渐渐的就传出了玉美人,玉夫人或玉镂夫人的称号。    哎,传来传去的,也就听个热闹罢了,谁知道是真是假呢?”    老人叹息一番,恬如只听得心惊肉跳,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脑中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小姐的故事和藤黄所讲的玉楼夫人的故事完全吻合,但小姐不可能是玉楼夫人,时间不对,且小姐已经离世。    那玉楼夫人是谁?    有“玉美人”之称的小姐的女儿?“玉楼夫人”只是“玉镂夫人”的偕音?    小姐的女儿既已失踪,自己这具身体又是如何回到这里的?    迷影重重,扑朔迷离。    想到小姐残酷不幸的遭遇,想到自己可能就是小姐的女儿,她心头漫上一种沉重的宿命般的哀凉。    告辞了老人,她混混沌沌地往外走,突然听到一阵吵嚷声,有男人在大门外高声喊叫着什么,很快被人捂了嘴,接着是推攘撕打,时不时地漏出一两声谩骂高呼,叫的竟然是程蓁的名字。    连济养院的老人都惊动了,纷纷出来看热闹。    恬如看见程蓁站在庭外气得浑身发抖,两眼含泪,她捏着手帕恨声道:“这是打听到哥哥今天不在家故意来闹事呢,没廉耻的畜牲,我宁可死,也绝不会遂了你的愿!大不了大家一拍两散,一起从这桥上跳下去!”    她嫂嫂在旁边劝道:“闹出来到底对姑娘名声不好,要不先把姑爷请进来,假意劝慰,稳住他再说,等你哥哥回来再给你撑腰子。”拉了拉程蓁的袖子,朝恬如这里瞟一眼,“外人看着呢。”    程蓁一把抽回自己的袖子,又气又恨,满面通红,“他是你哪门子姑爷,要去你去,我不认识这种畜牲!”    说着,拂袖而去。    她嫂子被甩了脸子,气得变色,“我倒是好意为你,没成想好心倒被当成驴肝肺,闹出去难道是我没脸?我稀罕管你那些烂事呢!”    哼了一声,斜了恬如一眼,气呼呼地走了。    恬如微微蹙眉,然而此刻她正为刚刚从老人那里听到的内情心中混乱,无暇顾及别人的事情,遂叫上藤黄,出了济养院。    刚上桥,就听见一道男声在后面喊:“那位娘子,前面那位娘子,请等一等。”    恬如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没意识到别人是在喊她,自顾往前面走。男人又叫,快步向她走来,恬如刚要驻足,藤黄一把拉住她就往前面跑,小声道:“夫人别理他,快走!”    恬如不禁回头看了一眼,见一个男人在后面追她们,外貌并不是多难看,但气质相当让人不舒服,尤其是盯着她的目光,让她有种反胃的感觉。    堪堪到了门边,男人追上,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她,觍着脸笑道:“娘子别怕,小生向你打听点儿事。”    说着竟要跟着进来伸手碰她,藤黄眼疾手快地把恬如挡在身后,毫不留情地当着他的面“砰”的一声把门甩上,霎时,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声起,“手,我的手!”    接着就是一连串咒骂。    藤黄栓上门,掐着腰,站在门后呵呵冷笑,“想打我们家夫人的主意,瞎了你的狗眼!滚!”    恬如皱眉,“那人是谁?”    藤黄不屑地哼道:“就是把程小姐恶心得要死的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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