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瑞定定的看着李元湛，这个陪她从九岁到十三岁的少年． 四年的时间，她不曾看不懂他，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坦露过自己． 雾里看花,水中捞月,何人不是隔着一层纱. 可叹星月流转, 她犹如惊弓之鸟,游魂之人,看着满宫的亭台楼阁,锦衣长裘,衾被暖阁,这满眼的富丽堂皇,原来也曾晃花了她的眼. 时间飞逝,往事如烟,人生走的每一步都算数. 如今又到岔路口,是并肩前行还是分道扬镳，是敌还是友,谁也没法预料。 罢了，明瑞心想，若是败在李元湛手上，总算也是自己的选择，总比不明不白的好。 “红珠案真相如何，如今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大瑞的公主，你是大昭的皇子，我们之间的身份无法改变。 我如今不过是一片浮萍，或者丧家之犬，让你们得着趣儿就养养，我无权无势，所以，元湛，你可否告诉我，我有何你想要的？” 李元湛的眼底有着淡淡的冷芒，眼里似一片汪洋深不见底，他依旧维持着喝茶的姿势，安静的听着明瑞说话，并不与明瑞对视。 他能感觉到明瑞看他眼神的专注，那清冽的目光，犹如一把利剑戳破了往日的假象，原来，她也有这么锋芒毕露的时候。 原来，她不笑的样子，她思考的样子，同样迷人。 以往明瑞总是笑着，无论从什么角度，都能看到她的笑脸，他看着欢喜，然而总觉得这丫头少了点什么，他之前不懂，直到现在才明白。 “你既然知道你什么都没有，我又有什么需要向你要的，或者，你觉得你有什么是能给我的？” 这点是明瑞心虚的，她有些汗颜，作为谈判的筹码，她真的少的可怜，吃的穿的，都是别人的，她有什么，身外之物似乎真的没有，她有的，自己一个独立的灵魂和唯一的生命。 “我什么也没有，你既然知道，也还是选择帮我，这些年来想来明里暗里你帮了我不少，我无以为报，若是有我能做的，你可以提出来，我尽力。” 因为心虚，明瑞说话的声音也不由得越来越小。 李元湛想起几年前的晚上，他曾担忧明瑞会不会成为他母妃那样的人，没有主见，依附于家族，在家族利益中迷失了自我，当时他会觉得明瑞就算那样，他会有遗憾，但是更多的是，只要明瑞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如今，他发现原来在她往常的乖巧温柔里，原来还有他未曾触及的地方。 看着明瑞，就像一只小猫，平素乖巧可人，可逼急了也会露出爪子，张牙舞爪的吓唬人，却不知道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她这样不过是平添几分可爱。 李元湛见着这样的明瑞有些稀奇，更多的是迫切探究的欲望，他需要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了解明瑞。于是起了一些逗弄的心思。 “我若说想要你呢”李元湛看向明瑞，神色不明，嘴角有些上扬，似乎含着一抹笑，半真半假。 明瑞有些呆愣，剧情的发展出乎意料，她就算在怎么想也没想到李元湛跟她说这样的话，毕竟以前的李元湛就是个禁欲高冷干部风，虽然明瑞也很萌这一口味的，但是，她一直都是阿姨自居，少年再老成，毕竟也比她低一个辈分。 不过似乎小狼狗也很不错。 打住，明瑞心里赶紧叫停，一下子思维都不知道发散哪里去了。 她收回飘散的思绪，稳了稳心神。 “不，不会。元湛，你身为皇子，自有鸿鹄之志。那么就应该知道，娶了我，你的前途就没办法再进一步了。” 李元湛挑眉，一手搭靠在桌案上，借力凑过去靠近明瑞，“我为什么不能娶你？我有什么野心？何人不知我不过是三皇子的附庸工具。” 明瑞定定的看着他，李元湛的脸离得很近，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他的呼吸和他洁白细腻的肌肤，太过亲近的距离让明瑞没有安全感。 于是她站起身离开桌案，走到了对面的窗户旁，对着窗外看了看，伸手关了窗户，然后转身面向李元湛。 “不，你不是。” “你若是三皇子的人，就不会让红珠案变成这个样子，柳贵妃虽然并未牵连，但是名声受损是必然，她若想成为皇后，想必会更难，这对三皇子很不利。所以你不是三皇子的人，至少不全是。” 话已开头，干脆就说清楚，“我曾想过，你是否是二皇子或者四皇子的人，很显然，也不是，皇后此番虽然为自己正名，也博得了一些朝臣的好感，但是，她几乎局站在了当今陛下的对立面，那么对于四皇子的前途，也未必是好事，这比买卖，说不上是亏还是赚。 而二皇子，在这件事里面并没有明显的参与，似乎是最获利的人，但是，你若是帮二皇子，还不如扶持三皇子，毕竟，你与三皇子更为亲近，二皇子能许诺你的，你的身份在三皇子那里能得到更多。所以，你不大会是二皇子的人。” “其他皇子更不可能，不说分析，我更直觉你是为自己，元湛，你有你的骄傲，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我虽然看不懂，但是我感觉得到，你属于你自己。 所以我才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帮我，帮我得不偿失。但是我真心感激你，这么多年，若没有你的庇佑，我会经历什么，不敢想象。” 明瑞说完，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这些天他一直在琢磨这些背后的关系，如今就像考试答题，几天的努力等待着主考官给以成绩。 她的心跳很快，这些话比起那篇乱七八糟的心得，那更是大逆不道，她刚才去窗户边也是想确认外面是否有人。 明瑞说完，却见李元湛笑了，“这些年可笑我竟是蒙着双眼，不知道瑞公主如此聪慧，虽足不出户却洞悉时局，而我这么多年竟未察觉。 明瑞见他笑着，笑容明媚，感觉是冬日暖阳更让人刺骨寒冷。 她想退后一步，这样的李元湛让她感觉到危险和陌生。 李元湛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笑容不减，但是眼底的寒意更深了几分，“既然瑞公主如此看我，想来这些年也是于我诸多演戏，如今却又跟我挑明，又是想要什么呢？” 李元湛的气场很强大，明瑞何时这样跟人正面刚过。 可此时也知道，她不能退，不能露怯，她还要谈判。 明瑞此时也顾不得其他，“我想出宫，我想能安稳的过完这辈子。” 她叹口气，眼睛有些泛红，“元湛，你我相识相交多年，这份情谊是真的。可是如今这皇宫已经容不下我，想必你也清楚，红珠案后，再让我去和亲的可能性不多了” 她继续说道，“可我年龄在这里，又有红珠案的发酵，我的亲事在即，我无法改变的出身，我的身份，但是，我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亲事。” “所以，我要出宫，你若是肯帮我，你想要的，我会竭尽所能去完成。” 她目光清澈诚恳，带着明显的希冀。 李元湛看着明瑞，心里却是掉进了无边的黑暗，只觉得越来越冷，坠入的越来越深。 原来，她谋划的只是要出宫而已，原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说好的一辈子。原来，当真的只有他。 他是不是还要感谢明瑞总比前世那些人好，至少明瑞给了他明确的说法，所谓的道别。没有最后一个告知他，甚至希望他帮忙她能离开。 无边的冷寂带来的是无边的愤怒，之前李元湛不过有些失望和隐怒，这下却是真的动怒了。 他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和阴狠，“出宫？你可知道为此我要承担多少风险，而且，就如你说的，你要是真的只是想安稳的过这一辈子，为何不考虑与我成婚，让我纳那你为妃？这才是你最有可能的路。” “你既然如此聪慧，又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你可以继续伪装，跟我求求情，也许我真就纳你为妃，你与我一体，你的筹码岂不是更多，明瑞，你在自相矛盾。” 李元湛说的一针见血，是的，她在自相矛盾。 她不是没想过，她刚知道自己成为前朝公主的时候就考虑过成婚的问题，以前可能觉得没什么，那时候她年纪小，只觉得大不了就接受了，反正她不付出感情，给她个地方她窝着就行。 可是越长大越临近，她越接受不了。 她如今不过是被李佑软禁在这里，好歹不卖身。真要指婚了，她一样被软禁，而且还要被迫卖身。 一旦成亲，她就不再是公主，而是后院妇人。 古代对于女子已经约束繁多，对于后院妇人更是规矩众多，她是公主，这层公主身份就是纸糊的好歹还能遮着风，成为后院妇人，她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了。 而且，卖身什么的，明瑞真的接受不来，她没谈过恋爱，对于爱情还是很憧憬向往，由爱而自发的肌肤相亲，那是美好的体验。 被迫卖身什么的，她不仅无法反抗，可能还要讨好，那真是膈应好么。 哪怕指婚对象是李元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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