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尴尬

时光飞逝，一转眼离过年就只有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了，S城的大街小巷明显行人少了许多，大家背起大大小小的行囊，踏上了回家的路。原本人潮拥挤的S城，在春节到来之前就荒凉得如一座空城。　　利时公司也正式从今天开始休假，我预定了明天上午的高铁。回家之前，我再回了一趟办公室。原本嬉笑吵闹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我坐在电脑前认真地和每一个客人写了封休假邮件，并告知我们春节后第一天上班的日子。然后，我开始整理所有的资料，清点了年后回来急需解决的事情。此时，门外有大门关合的声音，我坐在位子上并没有理会，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李澈原本从我办公室门口走过，看到我一人在忙活，又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今天还在公司，没有回家吗？”　　“我明天上午的高铁，和梦萦一起回家。今天再来办公室一趟，查漏补缺。你呢？哪天回家吗？”　　“今年我不回老家过年了，我准备过两天把父母从老家接过来，反正我们一家三口在哪里过都是一样的。”　　我站起来收拾东西，对他说“我已经忙好了，你有没有我可以帮你的，这样你可以早一点忙完离开办公室啊。”　　“那你来我办公室吧，正好我需要一个帮手。”李澈是一个做事情一丝不苟的人。尽管工作上许多细枝末节上的事情需要处理，但是他都能了然于胸。身为一个公司的领头羊，又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胜任的？每次公司出了任何问题，李澈都要亲力亲为来解决。但要解决好每一个棘手的问题，都是费心费脑的过程，与客人的沟通，和供应商的斡旋，甚至是对自己同事的调派都是一项项需要细思的环节。虽然，李澈还是一个年轻的老板，身上还有着许多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正如我所说的，他还年轻，所以还有很多种可能，并且足够沉着冷静，愿意汲取各家所长，这大概是我愿意帮他的原因吧。　　我先去休息室倒来两杯咖啡，我递给他一杯，便落座与他一起开始工作。我很少与人一起加班，因为作为上司留下属一起加班，我总感觉于心不忍，也不希望自己工作狂的习性强加在他人身上，我习惯了一个人安安静静按照自己的思路去处理事情。但是，跟李澈一起工作却有着不同的感触，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与我不同，这样让我可以汲取他处理问题时的好的经验，而我做事的干练与细致也为他提高了不少效率。我们其实是可以一拍即合的工作拍档，只是之前我们都忽略了这一点而已。　　加班时间长了，我们都感觉疲乏，便开始一起聊着办公室同事的趣事，说着如今外贸形势的发展，李澈平日里在公司都是比较严肃和酷酷的，但我看到的李澈其实是有着一颗火热的心，愿意去温暖他人的人。　　我与李澈正讨论着明年香港时装展需要准备的事宜，我滔滔不绝讲着自己的想法，我见李澈一语不发，便侧目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额头冒着冷汗，脸色煞白，眉头紧锁，右手一直捂着腹部，“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我从桌上抽起一张纸巾，擦拭他额头的汗珠。　　“我好像老毛病又犯了，你帮我从第二格抽屉里拿......”一语未完，他已经瘫倒在我身上，全身都在抖动。　　我握住他冰冷的手，着急地将他背起，但是尝试过几次，都失败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拨通了120急救电话，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坐过救护车。坐在车上，车顶喇叭咿咿呀呀响了一路，我又仔细端详了救护车上的设备，竟然让我想起了许多电视剧的桥段里，女主角握着奄奄一息的男主角的手，深情款款的模样。我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心里恶狠狠骂自己神经，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护士看到我自己重重地拍了一下脑袋，关切地说“姑娘，你还好吧。你老公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不用太担心。”李澈虽然仍然疼痛难忍，但是意识还算清醒。他皱着眉头望了我一眼，我也看着他，又看了看护士，憋出一句“护士小姐，他不是老公。”　　到了医院之后，李澈就被推进急诊室，经过一个小时的检查后初步判断是十二指肠溃疡，医生开具了一些药物，又安排了明天上午的检查，我一个人跑上跑下，办理各种住院手续和缴费手续，忙活到晚饭时间，医院的护工才将李澈安顿在了病房。过了许久，我才意识到要联系秦进。　　“喂，秦进，你还在S城吗？”　　“我不在了啊，我跟几个朋友出来玩儿了，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哦，李澈生病住院了，我以为你在，想问你方不方便过来帮帮忙。”我略显失落，又说“那你能联系上他的父母吗？”　　“那你等我一会，我跟我舅舅联系一下。”秦进急忙挂断了电话。过了几分钟，他又重新回了电话过来，“我刚给我舅舅打了电话，他们最快得明天到医院，你也知道，最近是春运，火车票也不好买。如果今天开车过来，高速都快堵成停车场了。再说，大晚上让老爷子开夜车，我也不放心。所以我刚才给他们订了明天最早的一班大巴车，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到了。要不，俞欢，拜托你在我舅舅舅妈过来之前，照顾一下我哥，成不成？”　　我听着电话里头秦进诚恳的口吻，便应允了他。我挂了电话，走进病房，看见虚弱的躺在床上的李澈，刚刚给他量了体温，所幸还没有发烧。此时，一个高高瘦瘦的女护士走进了病房，她打量了一下我，便将一套衣服塞进我手里，说“等下帮病人把这个衣服换一下吧，明天他还要去检查，现在身上穿的太不合适了。”　　我拿着病服，迟钝了一下，护士已经转身快走到门口，我才意识到似有不妥，便赶忙走出去，揪住那护士说“护士小姐，我不是病人的老婆，帮他换衣服有一点不太方便。”我用几乎央求的口吻说。那护士斜眼望了我一眼，又说“那我岂不是更不方便。”　　“那能不能请个男医生过来帮帮忙，拜托了。”　　“现在这个点，医生都去吃饭了。而且临近过年，各种聚会聚餐，大家都胡吃海塞，导致最近医院收留了好多急性肠胃病人。你看看这外面，还有连床位都没有的。医生连看诊的时间都不够，哪还有时间来伺候换衣服的。”说完，那护士便拂袖离去。　　我望着她的背影兴叹，我回头看了一眼李澈，因为下午的极度不适，他吊了一会儿药水后，便沉沉睡去。我将病服摆在他床头，同一间病房里还住着一个大哥，他仰卧在床上，一直在呜咽，他爱人从厕所打了一盆热水，正在帮他擦身，那大嫂看到我一副茫然的样子，竟然低头笑了。　　晚上十点多，李澈从睡梦中醒来，他想翻身起床，但是却十分费劲，我连忙扶住他，他先靠着床头坐了一会，我见他神情迟疑，便领会了他的尴尬。　　我悄悄在他耳边说“你是不是要去方便啊？”此时，病房已经熄了灯，只留下厕所玄关处的灯光还亮着，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只轻声答应了一句。　　“李澈，这个是今天护士给我的病号服，你明天早上还要去做检查，穿着现在的这一身太不方便了，我想要不咱们去厕所之前，干脆把衣服给换了吧。”我心想，我仗义地照顾生病的同事，这是善举，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坦荡一点。　　李澈想了一下，点点头说“那麻烦你了。”他自己将身上的衬衣慢慢解开，我则帮他把病服的袖子撑开，以便他穿好。衣服还算好换，但是换裤子却着实让我为难，而我觉得更为难的可能是李澈。他腹部绞痛，一直不敢太用力，我掀开一个被角，试图松开他的裤头。此时，医生敲门而入，病房的灯光顿时亮了，邻床的大哥和大嫂也醒了过来，值班医生和几个实习医生一拥而入，大家都被我在被窝里扒拉着李澈的裤子的模样给吸引，我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部，我自己恨不得找个地洞给钻进去，我连忙重新将被角掖好。值班医生问了我几个问题，我一时语无伦次，几个年轻的实习医生还掩鼻偷笑。值班医生又去旁边大哥的病床问诊，我抓住其中一个实习医生，说“一看你就是个乐于助人，医者仁心的好大夫，我朋友现在急需换一下病服，还要去厕所方便一下，你帮帮忙。”　　“姐姐，你刚才不是换得好好的吗？不需要我的，你完全OK的，等下我走了，你们继续哈。”那实习医生笑得乐不可支。　　“弟弟，你都叫我一声姐姐了，怎么都要帮姐姐这个忙啊。而且，病床上这个要是我男人，我早就三下五除二搞定了。但那不是嘛，很尴尬的，刚才都让你们看笑话了。求求你，帮帮我啦。”我用极尽委屈的眼神望着他，这个实习医生才勉强同意帮忙。　　过了一会儿，值班医生都从病房走出去，李澈又重新躺好在床上，我起身关了房里的灯光，李澈用低沉的声音，说“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现在这么晚了，你回去吧，明天一早你还要赶车回家。不要在我这里停留了。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我怕吵着旁边的大哥，便也压低声音，说“可是李澈，明天上午你还要检查，你一个人不行的，我陪你做完检查吧。你不需要替我担心了，明天伯父伯母就过来了，到时他们来替手，我就马上离开。你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用想，好好休息，我就在你边上，你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李澈突然抓住我的手，说“谢谢你！”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谢什么，咱们都是朋友嘛。你也帮过我啊，上次在魅夜酒吧，不是你把烂醉如泥的我扶回去的吗。”说完，我便顺势将他的手放在被褥里面。　　这个晚上，我躺在医院的陪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直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