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与陆自容相对而坐,一时间没有言语。  青年的身影很有压迫感,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就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秒的凝滞感。  徐瑾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茶叶的清香萦绕在鼻尖。  “啊!好烫!”徐瑾思绪飞到九霄云外,冒失地丢下了茶盏,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皇夫的时候她有点难以摆出女皇的架子。  “陛下小心,”陆自容半点没有嘲笑的意思,反而很细心地用手帕替她把沾湿的地方擦拭干净,“让臣侍为陛下擦干头发吧,免得着凉。”  徐瑾匆匆从玉泉宫出来,春日夜寒,她披着一头湿发也觉得分外难受,便点点头。  修竹搬来暖炉,放在屏风后。  徐瑾坐在梳妆台上,面前是一面巨大的铜镜,倒影出她的面容,那一双桃花眼,糅合了稚气与聪慧,十分灵动,肌肤雪白,称得上是靡颜腻理。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散发着玫瑰香气。  陆自容拿起雕刻兰花的沉香木梳,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为徐瑾把青丝理顺。  下人都退下了,为他们留下了单独的空间,徐瑾心知陆自容有话要说,等着他先开口。  “陛下,今晚的事情不简单。”陆自容道,“若只盯着那几个人审问,恐怕没有什么结果。”  说到今晚发生的事情,一股怒火在徐瑾心中升起,她厉声道:“朕明白,有人胆敢在宫中如此放肆,是在挑战朕的威严。其幕后主使肯定来历不小。”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说的是谁。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以她目前的势力,也无可奈何。  徐瑾感到无力,她痛恨自己的无能,要是她再强大一点就好了。  看着小女皇脸色泛白,攥着粉拳的样子,陆自容心里好像什么地方被击中了,他唇边泛起笑意,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陛下,臣侍永远都是站在您这边的,您可以相信臣侍。”  先皇赐婚,便是将他和徐瑾绑在了一起,不仅是他,还有陆家。除了同舟共济,没有别的办法,要是徐瑾出事了,谁都没有办法安身。他今天就是要向女皇表示他的忠心。  徐瑾感觉有点痒痒的,第一次和男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不觉脸红了。她强自镇定道:“今晚之事,不知皇夫有何高见?”  陆自容看着年轻的女皇,有种不切实际的念头在脑中酝酿。  她竟然在害羞?  陆自容的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滋味,他接触的女子不多,大都是家中的姐妹和母亲,偶有门客等撞见。  但是她们从来对他都是尊敬的,平淡的。她们的眼神从来不会落在他的脸上,怕触痛了他的伤疤。身份如此高贵的陆家公子,容颜却如此丑陋。  在女尊的国度,男子的容貌以妩媚妖娆为美,像陆自容这样的,是名副其实的丑男,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子对他露出这样的神情。  那种仰慕的眼神,他太熟悉了。他曾经就用那样的眼神注视着徐雅如。只是,那一瓶肝肠断将他盲目的爱恋撕开了一条口子,让他看见了徐雅如的野心和残忍。  陆自容收起思绪,认真答道:“能知晓陛下的行程,必是陛下亲近之人,还恰好抓住御林军换班的时间,必定关系深广,消息灵通。臣侍近日也会整顿后宫,严密把守消息传递,臣侍是为了陛下着想,希望陛下准许。”  徐瑾冷笑,消息灵通,还是她的身边人,除了那该死的小珠儿,她想不出第二个来。  她道:“无妨,朕信任皇夫,皇夫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是了。”  陆自容观察徐瑾的神色道:“陛下既已有怀疑的对象,便不可打草惊蛇。只抓住一个小头目并无用处,只有将其手眼都拔出,才能除陛下心头大患。”  徐瑾压下心中的怒气道:“那依皇夫之见,应该如何?”小珠儿平日里喜欢撺掇女皇做些不务正业的事情,徐瑾厌恶至极。  陆自容笑得及其友善:“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他低头在徐瑾耳边悄语:“我们这样……”  不出意外地,他又从女皇脸上发现了那类似娇羞的神情。  她好像一点都不讨厌他,好像——还有几分好感?  这种想法让他十分的意外。  他本来希望通过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和顺从,向女皇表示的自己的忠心,现在好像多了一条路。  徐瑾听了陆自容的计谋,瞪了他一眼,微微红了脸,却点头表示同意了。  陆自容很自然地拿过汗巾为她擦干一缕缕的湿发,用柔软的力道为她按摩,心情很好的样子。  徐瑾不经意地问:“皇夫见多识广,可知有一种叫虚弥花的药物?”  她偷偷从铜镜里观察他的神色。  陆自容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停滞,只是棱角分明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疑惑的神色:“陛下问这个干什么?臣侍的父君略通医理,臣侍耳濡目染之下,知晓虚弥花是一种性质常见的药物,若是单独用,有助人安眠之效,但若是和其他药物混在一起,就很难说了。”  陆自容表面上云淡风轻,心中却不由联想到徐雅如的那瓶肝肠断。他当时确实没有给陛下下毒,可若是,他手里的根本不是肝肠断呢?女皇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很想把徐雅如找他的事情和盘托出,可是那话卡在喉咙说不出口。  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夫君暗恋别的女人。若是他说了,恐怕会引起陛下的猜忌,不如暗自提防,保护陛下。  徐瑾看陆自容面无异色,也放下心来。  第二天上朝前,徐瑾拉过金侍卫询问昨晚的审问结果。  黎子尘心灰意冷,为了不株连家人,他把什么都交代了。他先是买通了自己宫里看管的女官,然后趁夜间巡逻队伍交班的空隙,偷摸到玉泉宫。然而任刑官如何恐吓,他的供言里半分也没有提到小珠儿,就好像他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这个人一样,其神态也不似作伪。  对于一佳、一梦反复审问,最终没有什么结果。又抓了那受贿的女官来问,也问不出个一二三来。那个面目不清的宫人,隐藏在深沉的黑夜里,像个□□,令人不安。  徐瑾皱起眉头,线索就这样断了。说小珠儿没有干系,她是一万个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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