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芝是欲含糊带过去,总归徐嘉暾并非有意也不知其中详细。可后者并不肯要她如意,反睁着双眼看她,又问一句:“阿娘,为何是浑话呀?”    宁芝不由喉头发干,生出一股子臊意来,她稍稍扭过头去,端盏喝水,正好避开了徐嘉暾的目光,待将手放下时,又是一副端庄模样。    她先叫屋里旁的人皆下去了,这才向徐嘉暾问道:“谁教你带宝娘去二叔那儿的?”    徐嘉暾没有犹豫的,张口便道:“是先生。”    宁芝闻言险些叫自己的唾液呛着,她抬手猛拍了下几案,腕上的金镶玉镯与之相撞出叮当的脆响,“你不但跟着些乌七八糟的学了浑话,还学会了胡扯?”    徐嘉暾扯着衣裳下摆,先是小声嘟囔了一句:“是三叔,不是乌七八糟的。”    这话宁芝只装作不曾听见。    讲完前话,徐嘉暾方再道:“今日先生讲了‘恕’字,拆作‘如心’,解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儿子今日见宝娘那样哭闹,想至若有日自己与阿娘分离,当是,”他顿了顿,面上有些红,却仍是往下道:“很思念,很难过的。儿子不欲宝娘不豫,遵从所想带她去见婶子,是如心;因儿子自己不愿与阿娘分离,便不想宝娘与婶子分离,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宁芝听罢,一时心生百般感慨,她双眼凝视着徐嘉暾,久久不能言语,几番欲将自己所得经验拿出提点他,却更惜爱他此时模样此时言语举止,末了终是长嗟一声,将他招到自己身前,抚了抚他的肩膀,她又欲夸奖徐嘉暾一二,却早习惯了严词教导,此时极难为情说出甚么赞扬人的话,便只能带几分无奈的笑了下,道:“同一府的,路那样近,哪就分离了呢。”    宁芝拍了拍徐嘉暾的肩,“赶紧去用饭,早些回学里。”    徐嘉暾听后,也不再生别论,只冲宁芝道一声安,便去另一屋用饭了。    又说妙语叫花树绊着,几番要走,都给拦了回来,临到最后将她折腾的一阵火起,直接站起身道:“我说花树,咱们好歹是同村的,进府前,也是在刘婆子手下一块过活过的人,相待着该厚道些吧?”    花树闻言当即便笑了,“你不说我倒忘了,这人相待啊,也讲究个缘不是?既拿缘说法,分了个亲疏远近,往后这更该用缘瞧得清楚些。我如今呀,拿缘瞧事的能耐呢是还没学到家的,可旁的我还能瞧一瞧,”她说着伸出手来,硬将妙语的手也扯来,与自个儿的合在一块儿又给分开,她道:“咱俩缘不够,没到,所以要论这厚道,最不该与我来说的,便是你了。”    妙语闻言,顿时矮了气焰,她重坐下来,“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你愣是憋到现在才讲,我以为你晓得的。那时我也很为难,倘若我当日选了你,也不一定就能成,也……”    花树抬手止了她的话,“成了,哪儿那么多七七八八的解释。这账,我今个儿不与你算,也不挟着这事儿为难你,”她拿手往外头一指,“门一直开着呢,我前头不也不过是拉着你多讲了几句话,你要走随时可以,但想拿着往日的情分叫我帮你,”花树不再看妙语,低头做回自己的绣活,“没那个可能!”    妙语盯着她看,见人当真没有再搭理自己的意思,便也不再留,转身即走了。    花树门口站着好些丫鬟婆子,皆是被方才那一番动静引来,此时见妙语出来,忙一哄而散。    妙语瞧见,面色更难看几分。她也不再进去见戚善珠,而是转回卫懿礼院中去寻杜嬷嬷。杜嬷嬷却说这事儿往下,不再好插手,只等着老夫人回来与她请罪。妙语并不如何愿意,却也晓得这事儿实在棘手,除开这样办,旁的法子也算不得好,便给应下了。    是日晚些时候,卫懿礼从秦国公府归来,身子已有些疲乏,又需寻徐顺乐稍作商讨,本欲免了今日昏省,却见杜嬷嬷来讲,“宝娘子今日哭闹,亮郎君便将她送去了二夫人那儿,奴婢们没能给拦下,如今宝娘子还在二夫人那处。”    卫懿礼原是在与卫嬷嬷对账,闻言即将手头的东西搁下,转而一言不发的看着杜嬷嬷,脸上无甚神情变化,瞧不出喜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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