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便说来沧州,这一路上兜兜转转,一个月后总算抵达了沧州。    凤白笙到沧州的时候,觉得熟悉又陌生。北方和南方到底有差距。若说金陵是温婉可人的小姑娘,那么沧州便是安静内敛的少年人。    冀北道观察使率众臣前来接见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凤白笙来到了沧州府衙。才走进沧州府的时候,凤白笙便听到那中年观察使笑着道,“长公主殿下,监军在里面等您。”    凤白笙愣住了。监军?她倒没有听说过什么监军,哪来的监军呢?说到身份,她来沧州,元嘉帝给了她一个按察使的身份,表面上是按察使,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监墓的。    凤白笙走进去的时候,那位监军慢条斯理地迎了上来。监军大人很是高傲,不紧不慢,颇有几分架子。他眼角涂重紫朱砂,穿着紫色的华服,神采飞扬,却偏偏扬着下巴。    凤白笙是一看见这位监军便痛苦地捂住了头。    好死不死的太监怎么不在宫里面呆着,跑到了这里来?    九言朝她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凤白笙勉强保持着声音的平静,“起来吧。”    此刻在人前,九言倒像是与她十分不熟悉,让她几乎忘了这九言就是上次那个被她看了一下便闹着求着要她负责的男人。    冀北道观察使是一个八面玲珑的人。他将一切都打点妥帖了,并且在晚上设了宴会,邀凤白笙和九言。他又看了看在凤白笙身边的宋湮。    听说过宋湮的人,估计都认为他是凤白笙的面首。但是,这面首要怎么称呼呢?观察使看看宋湮,又看看凤白笙,不知该如何称呼。凤白笙看出了他在疑惑,突然想起那天刑今叠说的话。这些年,她的确没有给宋湮应该有的身份。    她刚想开口的时候,宋湮已经平静地道,“草民是长公主的幕僚。”    这身份倒还说得过去,只是到底是委屈了他,凤白笙垂下了眼睫,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    观察使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见凤白笙这么说着,立刻对宋湮点头哈腰,并让他在今晚一定要一起去宴会。    宋湮只是笑笑,笑意未达眼底。    等人都散去了,凤白笙把北辰叫了出来,看着北辰,“你倒好,消息很是‘灵通’啊。”    北辰不知道什么情况,问道,“主子,怎么了?”    宋湮见凤白笙气鼓鼓的样子,帮她回答,“九言公公来沧州,公主估计怨你没有把这个事情和她说。”    北辰委屈了看着她,“属下那天和您说了呀,您自己心不在焉,你只叫我赶快说完下去。”    凤白笙哑口无言,挥手让北辰下去了。看着宋湮,她嘟囔道,“要去看挖墓就算了,还来了一个死太监。”    宋湮坐在她的身边,含笑看着她,“九言公公怎么招惹公主了?让公主怎么生气?”    “他要我……”凤白笙说了一半,觉得这事情跟宋湮说不太好。这种负责不负责的事,还是自己一个人消化好了。于是,凤白笙摇头,“嗯……也没什么事情其实。”    宋湮也没有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若是有什么事,公主可以与宋湮说。宋湮或许不能为公主分忧,但到底可以给公主一个说心事的地方。”他笑着道,“这一路公主也累了,好生去休息。今天晚上还有宴会。宋湮也回房理一番,可好?”    凤白笙抬头颔首,见宋湮脸色有些白,许是赶路疲惫了。但他依然对她笑着,格外的柔和,似三月里的梨花般皎洁,又如初春的阳光明媚温暖。    晚上的宴会,凤白笙坐在主座之上,九言和观察使则坐在了她的下首,再下面坐着宋湮。这位置是按品级而定的,凤白笙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遥遥看着宋湮,觉得不是太习惯。不能和宋湮窃窃私语让她感觉十分不好。    她看了一下,发现宋湮的确整理了一番。他一身白衣,半绾着头发,用一个簪子斜斜地固定住。凤白笙与他隔得太远,看不清楚他衣裳的花纹,只觉得他就是坐在那儿,什么也不做,依旧如鹤般高傲挺立,如竹般青葱挺拔,看着便是一幅画。    九言着紫色华服,半倚着身子,懒洋洋地看着面前的菜,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一边吃,一边听见观察使对凤白笙道,“公主,承和帝的墓穴据探测后一共有三重门,第一重已经破了。第一重门有三个机关,分别是毒虫,滚石阵,尖刀。丁壮们死了许多啊。”    凤白笙倚靠软榻,“本公主知道,据说承和帝的墓穴之中有他一生最珍贵的东西。听说那东西价值连城,连父皇都好奇得紧呢。”    史书上记载,承和帝是前朝后覃的皇帝。前朝被称为后覃,历史上还有有一个前覃。前覃和后覃的皇帝都姓沉,前后覃之间隔着两个朝代。承和帝是后覃霸主。他并不是开国皇帝,而是中兴之主。他十六岁登基。登基的时候外戚专政,北狄来犯,而他以雷霆之姿,广纳贤才,夺回政权,抵御外敌,在历史上是一个雄才大略的皇帝。只是,他留下的不仅是这雄才大略之名,青史上也记载他男女皆欢。然而,这样的皇帝,却没有子嗣。    凤白笙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一边看,一边笑道,“这承和帝再风流,今朝一作古,连墓也保不住,真是可惜呀。”    九言眯眸看着她,神情暧昧,只有凤白笙的角度才能看见。他笑着道,“据臣所知,他也未必风流啊。后宫大选什么的他都取消了。”    观察使想到了什么,嘿嘿笑道,“听说那承和帝偏好男色,有一个宠臣,文武双全,才貌出众,端的是少年意气万千。承和帝宠极了。只是那宠臣不知好歹,私通中宫,以死谢罪。”    凤白笙听了一下,脸色一沉。她是喜欢读史的,之前一直便不太相信私通中宫的言论,也一向挺佩服那才貌双全的宠臣。历史到了如今,几假几真,哪里说得清呢?    观察使见凤白笙面露不悦,立刻乖巧地转移了话题,“公主,臣知公主要来,特定让人安排歌舞助兴。不知公主可愿一看?”    左右闲着无事,凤白笙便应下了。    方才点头,便见有琴声响起,潺潺如流水脉脉,婉转如黄莺出谷。正陶醉时,有少年着碧色轻纱,赤足缓缓而来,步履轻盈。他站在凤白笙的正前方,朱唇皓齿,轻声吟了起来。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    他一边唱着,一边凝视着凤白笙,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凤白笙听着他的歌声与琴曲合为一体,看着他姣好的容颜,发现他隐隐与宋湮有几分相似。    鼻子有点像……眼睛也有点像……嗯……脸型也像……    凤白笙正想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方才发现他已经唱完了。    观察使看着神情恍惚的凤白笙,眼底流露出一丝满意,笑着看向了唱歌的人,“这是臣物色了好久方才选中的,不知公主是否满意?”    对面,那人盈盈一拜,“草民照影,见过公主。还请公主笑纳。”    “笑纳?”凤白笙眼眸一眯,“笑纳什么?”    “笑纳照影。”照影抬头,与她对视,脸微微泛红。    凤白笙一怔。    九言睁开了半阖的眼。    宋湮似笑非笑,只看着凤白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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