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心晴说完这话之后就静静地等着看伊利亚的反应，然而却只看到她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下儿，又很快恢复如常了。 “这是真的么？”伊利亚温柔地问道，似乎既没有喜悦也没有恐惧，压根儿就不像是个得知自己因为意外而有了一个孩子的女人。 白心晴有些看不懂她对此到底是什么态度，只好老实地回答道：“是真的。我已经做过检查了。” 伊利亚仍旧看着他，白心晴感觉到她的目光就像是水一样从他身上滑过，但她并不是在看他的身体或者脸，反而正透过他的眼睛看着他这个人本身。这真是一种奇怪的反应，难道在听说一个男人怀孕之后，正常的关注点不应该在肚子么？虽然这样可能会让人有种被物化的不适感，但其实白心晴自己也是这么觉得的。 白心晴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看到伊利亚在审视他。 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伊利亚很快又问道：“能给我看看检查结果么？” 白心晴自然没有在身上带着化验单之类的东西，不过他还是拍过照片的，就直接从手机里调出照片递给伊利亚看了。 伊利亚只是扫过了一眼，便把手机还给了白心晴，平和地笑了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确认一下儿，以防万一。” 白心晴心说这有什么好“以防万一”的？这么大的事儿，还会误诊不成？ 然而伊利亚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的心里蓦地一凉。只听伊利亚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没办法了……我真的非常抱歉。” 她这是什么意思？如果按照正常逻辑理解，她指的应该是要求他去做手术吧？然而白心晴却觉得，如果只是以做手术为代价的话，伊利亚的语气绝对不会这么凝重。 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问题？白心晴连忙问道：“伊利亚，这是什么意思？” “这有点儿难以解释。”伊利亚却抬起手——她的手指果真如试色图集中的那样修长而优美——轻轻地抚过白心晴的头顶，她以一种非常温柔的安慰的语气说道，“你可以先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你的人生已经就此改变了。” “这我知道……”白心晴有种自己被当成了真的傻白甜的感觉。他当然知道意外怀孕意味着什么，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意外怀孕，这孩子的母亲不光还有一个今年已经二十三岁的女儿，那个姑娘还曾经是他的女朋友——这关系可真不是一般的乱啊。 “不，你不知道。”伊利亚只是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似乎是刻意压低声音说道，“相比于这件事儿带来的‘副作用’而言，怀孕和人工流产本身的影响已经可以说是微乎其微了。” ·-·-·-·-· 什么意思？！ 白心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听不懂她讲的话了。什么微乎其微了？她是说比起所谓的副作用，甚至连意外怀孕和人工流产的影响都微乎其微？这叫什么话？难道他会因此而瘫痪么？ 白心晴感到有些害怕，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伊利亚的手腕儿：“伊利亚……你说清楚，我会怎么样？我得了什么病吗？” 他在某种程度上还比较相信伊利亚的“诊断”——既然秋航宇都能考上全国Top2大学的生物系，那她母亲多半儿也是有点儿生物学或者医学基础的。 然而伊利亚却安慰地抚了抚他的背，轻声说道：“心晴，你的确将会感染某种病原体，只是暂时还没有发作。不过你可以先安心，这种感染的发作不会致死也不会致残，甚至表面上看起来可以痊愈。” “什么叫‘表面上看起来’？！”白心晴彻底慌了，“那实际上呢？” “实际上这会造成某种不可逆的永久性改变。”伊利亚说道，“既然你也是学生物的，我就直说了。这种病原体是一种慢病毒，接受过实验室的基因改造而具有部分逆转录病毒的特性，能够把它的全部DNA逆转录到宿主的基因组里，并持续性地少量产生子代病毒而逐渐扩散至宿主全身。一旦宿主细胞出现一定量的凋亡或坏死，病毒DNA就会大量表达，从而产生大量子代病毒，具有非常强的感染性，血液接触感染率可达90%以上。” 白心晴略微思考了一下儿这段话，似乎有点儿明白了：“也就是说，无论我去做手术还是自然生产都会被感染？” 伊利亚点了点头，补充道：“而且病毒DNA会整合进你的基因组里，也就意味着终身携带病原体。” 这听上去就很可怕了。可白心晴毕竟是学生物的，知道其实人类基因组里本身就带有很多外源DNA，这些DNA都是无害的逆转录病毒整合进人类基因组的。关键并不在于这玩意儿会不会终身跟随他，而在于这种病毒DNA究竟有什么影响。 “要是感染的话会怎么样？”白心晴紧张地问道。 “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其实也就是发炎发热，休息一段时间之后在表面上就好了。”伊利亚温和地笑了笑。 然而她这个“在表面上”还是让白心晴心里发凉：“那在‘表面’之下呢？” “根据我的以上叙述，我相信你肯定能得出这样的结论：在第一次感染之后，一旦出现较大面积的外伤或者其他可导致一定量细胞程序性死亡或坏死的情况，你体内的病毒就会爆发一次。”伊利亚平和地解释道，“而这种爆发仍旧会带来发炎的症状，这是由于病毒在正在程序性死亡或坏死的细胞里快速增殖，耗费大量细胞中的营养物质而导致细胞更快程序性死亡或坏死。同时高浓度的病毒也会促使一些营养状态较差的细胞进入程序性死亡过程，从而在其他组织中引发炎症。” 这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但白心晴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等等，如果一直这么促进细胞程序性死亡和坏死，岂不是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形成连锁反应，把全身的组织都‘溶’了么？！” “是啊，很可怕。”伊利亚温和地笑了笑，却继续说道，“但幸好事实并非如此。由于该病毒最初被转入了之前被认为可能与细胞端粒长度有关的基因，被感染组织中的细胞似乎能够在某种炎症的紧急状态下启动这些基因，从而逆转原有组织的分化程度，而进行再分化形成新的组织，使得进入程序性死亡或坏死过程的细胞比例逐渐降低而抑制病毒增殖。” 听她这么说，白心晴才松了口气儿，不禁说道：“那不就没问题了么？” “那问题反而更大了。”伊利亚却淡淡地说道，“一块组织受损之后发生炎症并部分脱分化，而后再分化填补原有组织的损失。那么如果扩展到全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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