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写较大篇幅的叙事。 本来是想写几句评论的,却突生一念,把自己的情思感发也用叙事的方式表达出来,却更有趣,也更符合文学原旨。 在这段感情里,两人所处位置悬殊,互不理解,这也是劫难的表述和析因。两人共有的是无尽的善良和坚韧,一种纯粹的秉性,心性取向如此,必然互相吸引。 但小骨作为神祗后裔的定位,也表现在她的孩童性情,人类童年时代的世界认知,一切为善,没有界限;世界本当完美如初,不能忍受任何身边人的离去(当孩童懂得死亡和经历身边人的死亡后,童年实际已结束)。 师父是小骨的整个天地,所以她不能接受他的中毒将死,为他忍受一切在所不惜,但天下的概念在孩童来说是虚幻的,小骨只感受得到具体的人;当身边具体的人一个个离去时,她如孩子一般和师父负气,她其实没有恨任何人,只是质问对她最重要的人,为什么她所珍爱的,不能得到。 而白子画的世界观是成熟稳固的,一直理所当然做一个牺牲者。他爱护自己的小徒儿,为她从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他自会守护天下和小徒儿,两不冲突。 但在危及苍生时,他不得不亲手处罚甚至处死自己所珍爱的具体的人。他的选择正和小骨相反。 在小骨之前,他生命里并无具体喜欢的人和喜欢做的事,但一旦有了,他也不违背本心。 在天下和所爱中,他艰难地寻求两全,没有牺牲自己的徒儿,而宁肯赌上自己和天下,也要护她周全。至于不愿承认对徒儿的爱,不是因为他在意名声,甚至不是死守理法。 白子画境界之高,正在于“从心所欲不逾矩”,守护一切从来是发自他本心,是强者的自由。他惟独不能原谅的是自己,自己如何能为成全私情(成全自己)而置天下于险境,如何身为人师却连徒儿都不能保护和引导。 他从来是为他人牺牲一切的人,天下和所爱却因他蒙受浩劫,他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其实二人不应当不知道,他们内心看重的,正是对方身上没有限度的善良和责任,这也正是促使小骨偷盗神器和师父不承认所爱的原因。 师父因小骨天性流溢的孩子气而微笑宠溺,第一次发现生命里有了色彩;小骨为师父无私守护天下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而心痛,发誓要永远陪伴。 爱护和孺慕,是他们感情的基调。所以他们作为师徒又相恋,不伦却又自然。 按荣格的说法,女孩对长者的崇拜,在天性里自有根基。同样从女性的角度说(原作也是从女性的角度写的),更成熟一些的感情是这种盲目的崇拜,能化成自身与所爱的交流和解释。 当然,文学就是个体性情的发挥。我若强行把一些所谓理想化的东西生硬加在个性的人物身上,就是无知屠杀有生命力的东西了。 但我总想,师父和小骨间,若能稍稍多一些交流。虽然,也当然,他们的爱恋还是师徒式的。只是小骨也会慢慢长大;而博爱慈悲和对具体人的珍爱,小骨和师父的互相弥补才是完整的…… 于是有了下面的故事:小骨魂魄复原,新的生活在二人面前展开。 原作吸引我的还有善恶观和世界观。 安宁之关键不在于一方控制、压倒另一方。邪不胜正,固然。然而正邪之辨并非如此简单。重中之重,在于各方的平衡,六界各有其存在之由,冲突交汇亦属正常,却应有自己的范围。 不可能没有恶,人心属然,只能不断疏导,而非消灭。 “人心最复杂。”(东方彧卿语)人难完满,在于所求不得。不可得则原因千差万异,性情、际遇,错综复杂;天命、造化,因人不一。 所以有时不在对错,而是幸或不幸。人生于世,在自己的位置上总要求仁得仁,立人达人。能力越大则责任越大。 我内心认同古中国珍视的人生姿态:不沉溺俗世利欲,也不避世厌世,只是郑重地生活,顺应天道和本心。这种理想在白子画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表达。 果果的界定里,原作是童话。童话之为童话,在于希望的力量,和对人性的理解与宽容。在我的续书里,也不会有十足的坏人和坏事。文学在于个体可能性最大限度的实现。我尽力成全我们的人物,但绝不会一味为大团圆而大团圆。 这可能不是许多人想看到的纯粹感情戏,或者情节取胜的传奇历险。但一部叙事作品是需要提出和回答一些问题的,就如果果提出了这些引发笔者兴趣的问题。而我们的主人公们,也要解决自己的问题。 至于神话和历史背景,我没有顾及。使用或构造某些框架,是为成全自己的叙事;化用某一些诗词轶事或生活片段,在于表达自己的理解。 终归每一个写作的人,是在写自己想读的东西。读者也总是会按自己的口味选择读物。作者若借着自己的文字,找到共同偏好的人,便是大幸。 是为序。 补注几句: 1、拜读了几篇同人作品,诸位年少风华,心大才情更盛,天马行空,起落跌宕。笔者大概不在这个心境,下笔专注于另一处:在风浪过后的平静中寻思一些之前没有完成的解答。至于大祸患大苦痛,不是这里的背景和基调,难逢的乱世是邪恶怨戾经年累积所至,周期不会如此短;而看似安好的世间,没有战乱饥馑,人情人性不足不满,一样有不幸。也有可能,笔者潜意识里全盘接受了发生的一切——原作者设定的一切,所以也并未增加新的规则,幻想更多的过往。 2、每篇立题后,作者设有破题。原意为写作时收束思路:一节之成节,须有共同凝聚点。如“人间屋舍”一节,有师父和小骨对人间情爱、对家的感受,有朔风兄弟在人间家园的渴望安顿而不能安顿,有叶淙音对人间生活的厌弃。作者一直思考,是否有必要用作者的思路影响读者阅读,读者本是独立的个体,和作者一样。但一稿时暂且保留,因写作还在过程中,能提点作者一二。 3、作者很偶然机会接触网络文学,有所感发,于是尝试写作。但从未与网络文学有过交集,写作过程也按传统文学来把握,无从遵守网络写作规则。多有铺叙、隐喻,致力情思结构而非单以情节冲突带动,从主人公视角,没有平叙,但旨在完成不同人物的个性表达和个体实现……自去年九月动笔,未在网络发布,更多作为个人书写,并不适合网上快速阅读。年底忽生一意,必有少数人与我相合,不妨作为小群体交流,结识几位好友,亦无遗憾。 补注完成于2016年3月。 又: 转眼下笔已是一年有余。对第一次尝试投注的心力超乎自己的想象,习作也就越过了最初设定。 作者此时正在处理本篇的大劫,是惊扰天地的大灾难,也是文章所及的最后历练。不由走出了平静岁月的人心人性观察,不由加入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作品构建法则。 无意重复原作已有的天下浩劫。作者此番写浩劫,更重在心魔,少不了许多心理分析和哲学问答。第一部作品注定会有很多“我”,更少顾及表达的分寸,而要更多纳入(或倾泻)历年的迷思困扰、探寻体悟。新添入世界观涉及六界力量制衡、涉及整体和个体。 也不能说不言情。每一种感情都是特别的,画骨感情注定更多修道的成分,更多引导和恋慕,是永远的圣洁和青涩。写到这个时候,作者确定,即便是同人,如果是真心想写全心去写的,终究是自己的人物。 而传统文学对单纯少女(“莲子清如水”)、对懵懂爱情(未到“莲心彻底红”)的情结,使得情感表现更倾向于意境营造。再有着墨多的是细节。恋情的绚烂辞藻,在如今看来,不若《红楼梦》里宝玉对黛玉心绪、寒暖细致入微的照料;不是挂心如此,不会一缕秋风都牵动魂魄。 2016.10.24 想起对开篇诸章节做一些解释。这个文本进入较激烈冲突慢,整个第一章“六界续书”除了拉出《六界续书》这条主轴、铺垫下文几条线索、勾画人物情感、关系和点出“不幸—化解不幸”主题,很大笔力用于对原文本的回顾,解释一些问题。当然有些是作者自己的阐发,是原作者的留白。这样的回顾和填补空白会持续在整篇小说。比如,师父为何要小骨五行兼修,第五层梦境中有什么,恶念如何积累成妖神大劫和化解的可能性……也有很多对应的写法:大雪中的失踪,天下和所爱之人的选择…… 同人体裁总是是独立而不独立。独立在一切是作者自主的书写,并无处可照搬。不独立在有一个绕不过去的“传统”,对许多问题,要给出回答,才能走向作品的圆满。作品的圆满未必是人物的圆满,但此处可能正是两位主人公的圆满,如何洞悉二人爱众生的天性和灵魂相依的互相珍视,需要经历多少考验,看遍世界大千,才是情感和生命价值的完满。这也是此文本要回答的主要问题。 2016.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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