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找到了?”烛火下,明明晃晃,楚钰佯装面色沉着的看着手边的书,淡淡的道。可身边的侍女却知道,自从李大人的人去捉拿的曾初云回来,皇子这一页的书就再未翻过。  回来复命的侍卫,神色闪烁,有些吞吞吐吐:“是。”  似乎察觉到了异样,楚钰不由抬起头,拧了拧眉:“人呐?”  “这……李大人,已经将人送入刑部打牢了。”  “什么!”楚钰猛然站起身。  “听说,从曾姑娘的私宅里搜出不少可疑的东西,”侍卫小心翼翼的说着,神色犹豫的看了眼楚钰,一五一十道:“奴才,得了其中一封。”说着,侍卫双手将信件交到了楚钰手中。  楚钰拿着信件,竟觉得有千斤重,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缓缓地打开信件,上面的字不多:“若得机会,胡广钧可利用。”  上面的字体算不上工整隽秀,可是却一撇一捺却让让他觉得犹如坠入了冰窟。  ……    刑部大牢,因为常年不见光,阴暗潮湿的牢里,墙角布满了苔藓,不时还会有鼠蚁窸窸窣窣爬过的声音。越是往里,越是不见光,酸臭和腐烂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地牢,偶尔传来不甘的哀求声,针刺着这里每一个人的神经,仿佛厉鬼缠身,片刻不得安宁。  曾初云显然被特别“优待”过,被牢牢地所在大牢的最里面,对面牢间关着一个被砍去手脚的犯人。隔着灰暗的走廊,她依旧能感觉到那人明显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简单包扎的绷带上依旧还渗着血,赤红色的血一点点晕染开,几乎要铺满整个地面。  无比安静的,却让人毛骨悚然。  穿着囚衣的曾初云缩圈在一角,重重的铁链几乎要将人压垮,可是她却依旧安静缩在一处。  眼睛无神的望着头上那一缕难得的光亮。  从最开始的不信,到疯狂的哭诉冤枉,直到现在的平静。若不是牢房外那一个个没动过的发霉馒头,她都快要不知道自己被关进来几天了。  可她也还是总会想起楚钰,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想起以前想起的点点滴滴,想起李滔的话,还会想想自己……  眼泪莫名其妙的就会掉下来。  李滔说得何尝不对,她这种人的死活又有谁真的在乎?可她想死个明白。    这时,阴暗的牢房传来了,一点点微弱的光。  是火光。  渐渐地,那些光便越来越亮,知道后来突来得火把,竟让她觉得刺眼。曾初云忍不住用手遮了遮眼,却忍不住朝着光亮的地方看去。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耳边再无别的声音。  只见,那人从火光中走来,儒雅的模样,却一身贵气,脸上带着少有的担忧。  曾初云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觉得刚才所有的期望都化成了无忧。  一双眼睛又恢复了灰色。  “贱骨头,看见太子殿下,还不速速请安!”一旁恭顺的狱卒,忍不住骂道。  “……”曾初云却依旧所在墙角,缓缓地闭上了眼,不发一言。  “我看你就是皮痒了!”说着,举起鞭子就要上前。  “你们都下去吧。”楚离的声音缓缓地想起。  “这……”狱卒也觉得犯难,要知道这个人可是刑部侍郎点名要亲审的要犯。  “太子殿下,不过是想亲自问问话,难道这也要你们这些狗奴才许可才行?”田公公冷哼了声,道。  “不不不,奴才不敢。”说着,狱卒立刻停了动作,领了命,慌忙和随行的狱卒离开。  田公公看了看周围,小声走到楚离身边道:“太子,这婢女身上可牵扯着国舅爷的案子,再怎么着我们也得学着避险,半柱香后,奴才就来寻你。”  等田公公也走了,楚离用刚才狱头给的钥匙打来了牢门。  “见到是我很失望吧。”楚离走到曾初云身边,轻声道。  “……”曾初云却没有动静,只是依旧虚弱的缩在墙角。  “七哥是不会来了,”楚离平静的说着:“他如今正春风得意,怕是早已经忘了你的存在。”  “……”  “我可以救你出去。”  “?!”话音落下,曾初云终于有了反应,一脸震惊的看着楚离。  “只要你愿意指正七哥,我自会让人还你清白。”  “……指正?”曾初云哑声道,或许是连日来不曾说话,干涩的声音仿佛都带着撕裂的感觉。  “是!只要你说出那些书信的实情,一口咬定此实和你无关,称你只是被七哥他们安排的棋子罢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我保证,一定再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曾初云闻声,苍白干裂额唇边却微微扬起一丝笑意:“我这颗棋子这么重要吗?”  “重要!”楚离似乎没有看出曾初云的绝望般的异样,急着道:“只要你愿意,这一局一定能翻盘。”  “那么说,我还真有些用。”曾初云缓缓地闭上了眼,不再看楚离,刚才的话似是呢喃,又似是自然自语。  此时,楚离才察觉出曾初云的异样:“你这是作何?”  “……”  “你可知道,若是认了,你会是什么下场?!”  “……”  “如今刑部还未提审,你以为你这种身板能出承受得了刑部的拷问?!”  “本就是贱命一条,只是直到今天,才知道我的命这么值钱罢了。”  “你!!”楚离气得说不出话:“你为他这么做,真值得吗?”  “……”  为他?  其实,此刻的曾初云也分不清楚了。  她只是习惯对他好,只是……已经觉得累了。  她这种人,自小为奴,无父无母,其实即使出了宫,又该去哪?她本就了无牵挂,自小唯一的依靠只是楚钰。这么多年,这个人早已经成了她唯一的寄托。她是恨他,也怨他……  可让她毁了他……她这些天,也想了明白,她终究是不舍得。  其实,这个答案,早在她独自在搬去宅院的时候,早就想明白了。她还很想他,想再见见他,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原来,她喜欢他,早已经刻入骨髓。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她如此喜欢他,却给不了他想要的。  她至此并不相信冤枉她的这些事情是他做得,可是又能如何?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的份量远不及那个权倾天下的位子。  既然如此,她也便只能认了。  她只是有些许不甘心,她只想问问清楚,只要一句,一句变可安心。  他楚钰若有朝一日得了天下,可还会想起她曾初云?他可会后悔今天,可会后悔舍了她这一枚不起眼的棋子?  “对不起了……”曾初云缓缓道。  楚离再说不出什么,只是狠狠地盯着闭眼的曾初云,那一刻,只觉得铺天盖地的一种绝望感莫名袭来。  来的时候,他甚至想了很多,想着她可能会大哭大闹,也许还会委屈的泣不成声,但是从未想过她竟是像这般沉默不语,一身的绝望。  这太不像她了!  和他挂在房中的那副画像,太不像了……  画里,她比现在要鲜活,爱笑,易怒,眼中却总绽放着美丽的生机,而不是现在这样犹如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  田公公来寻自己家太子的时候,第一次在太子脸上见到如此失落的神色,悲哀的仿佛犹如失去了至宝的孩童,竟让他想起了儿时他总喜欢的鹦鹉死的时候,他也是如现在。  可是,却又不太一样。  “吩咐人,换间牢房吧。”  田公公不由多看了一眼曾初云,心下一惊,这才觉察出她便是画像上的女子。不由又看了看楚离,心疼般也只是一声叹息:“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办。”    “太子去过?”  “是。”李滔说着,不由上下打量着楚钰,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竟觉得楚钰整个人似乎清瘦了不少,那双像极了他母亲的丹凤眼,如今却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犹如一把锋利的剑,稍微靠近便会被划伤:“似乎还打点了狱卒,单独见了曾姑娘好长一段时间。”  “父皇已经知道了吧?”楚钰神色有些疲倦,道。  “那是自然。”李滔忍不住笑了:“皇上之所以隔了这么多天,还没有提审曾初云,自然就是为了这个局。  大牢里的曾初云不过是个诱饵,谁最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太子这一趟,看似没人知道,皇上那边却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恐怕,太子这一趟之后,这件事他就算是想洗脱干系,也没机会了。  如今,刑部审理国舅爷冤枉朝中大臣的案子,在皇上看来,太子是幕后主使,怕是已经坐实了。结党营私这顶帽子,皇上才是最为忌惮的。”  楚钰闻声,身子微微后仰,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脸笑意的李滔:“李大人,很谋远虑实在佩服。可我只想问问,李大人如何将这件事怀疑到她身上的?”  她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李滔却不由心下一震,倒是没料到楚钰会在逼得这么紧的局势下,还惦记着这个“背叛”的人。  “臣之前不是说过,曾见过她和太子交往甚密,所以一直心里觉得不踏实,臣也好太子如实汇报过,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监视,因此才会这么快揪出内鬼。”  “这样啊……”楚钰缓缓地眨了眨眼,语速颇慢,异常平静:“所以,你一发现,就将她直接交于了刑部,一点时间都不该我喘息?!”  “……”  “她可是我的人!!”一直隐忍的楚钰,忽然爆发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砸向李滔。  李滔一时闪躲不及,头上被砸破,血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是,是老臣妄作主张,还请七皇子息怒!”  楚钰却大口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李滔,一字一句道:“我警告你,我的人已经去查了,这件事是真的也就作罢,若是假的,我一定让你粉身碎骨!”  李滔惧是一惊,他太了解楚钰,像他这种深谋远虑的人,若非气恼至极,定不会说出如此狠话。  不由,慌忙道:“臣所查件件属实啊,那婢女留着实在是祸害啊!”  “祸害?”楚钰笑了,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犹如罗刹:“我的人,就算犯错,也只有我能定生死。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我警告你,不管花多少银子,通多少关系……这件事无论怎么审,怎么个结果,我都要她只能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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