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枝,你这上头写的要我给你置办三大件以及三十六条腿、服装也要齐备,从里到外都是簇新的,这里头包括四季所穿的衣裳,呵呵,我不得不说,你对自己还真是很周密,这会儿是夏季,你却连冬季的棉衣棉裤都要准备齐全……”    徐佛转身看着宋金枝,这个城里来的大小姐的身上有种洋洋得意,“怎么了?我岙郴哥给你的钱,你不用在给我置办嫁妆上,不会是想要据为己有吧?”宋金枝瘪瘪嘴,冷笑。    “这个我倒是还没想过,不过呢,这三大件里呢,自行车、缝纫机和手表,别个不说,就这手表,上海牌的,不错吧?眼下大概是要120元,你所要置办的衣裳呢,大概需要180元,我就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你是想要戴着新崭崭的高档手表结婚吧?”    “这个……当然了!”宋金枝不屑地看了徐佛一眼,“我还不怕告诉你,这也就是在赵家铺子,若是在城里我家中,手表这东西我根本不稀罕,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光手表就有三块,上海牌的并非是最好的,我有国外的,你见过吗?”    面对宋金枝的这种挑衅,徐佛乐了,“宋金枝,那你干脆回家去拿来不就得了,干啥还要重新买呢?”    “我……”宋金枝一下子就被她问住了,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恶狠狠地瞪了徐佛一眼,“我岙郴哥让你做什么你就做得了,说些没用的干啥?”    对于她忽然的变脸,徐佛有点讶异,她说的难道有错??  她家里那么有势力,干啥出嫁不弄得风风光光的?    “呵呵,你说的没错,我只需要去做就成了,那好吧,既然你选择了手表,那我看你就穿着这身衣裳结婚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我结婚干啥要穿旧衣裳?”宋金枝不解。    “意思就是罗岙郴一共给了我一百五十块钱,我呢,等下会进城去给你买一块上海牌的手表,至于其他的什么四十八条腿儿啊,缝纫机,新衣裳之类的,我就无能为力了。”徐芙宝说着,就要拿起篮子出门。    房后有一片空地,被她开辟出来,种上了一些大叶蔬菜,这些蔬菜呢,鲜嫩的都拿来给人吃,吃不完的,就用来剁碎了喂猪,这70年前猪都是归村里集中饲养的,还选出了专人来养猪,但这年年初,上头下来了文,说是为了发展养猪业,同时也丰富一下农民们的伙食,集体的猪可以分派给村民们个人饲养,至于每年村里要上缴给上级的猪,那都分摊给每家每户,到时间,由村里统一收上来,归拢到一起送进乡里。    徐佛也分了一头猪,但她又额外养了一头,这额外的一头猪呢,打算着养到年根底下杀了,猪肉可以拿去城里黑市卖一些,猪骨头以及猪下货什么的都可以留下过年,一年里孩子们都难得见个荤腥儿,到了年底一定得让他们大吃一顿好的。    这会儿呢,到了喂猪的时间了,她得去后面空地上拔菜。    “喂,你站住,我岙郴哥怎么可能就给你那么点钱?”宋金枝一把拽住徐佛。    徐佛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宋金枝,我不知道你那些名贵手表都是从哪儿来的?但我想提醒你一句,罗岙郴也就只是个村里的赤脚医生,他一个月的工资也不过三十元,这一百五十元,需要他不吃不喝攒半年,你还觉得少?那我就不知道了,你去问他去!”说着,她甩开了宋金枝,出门去了后院。    “你……你……”宋金枝气得在原地跺脚,但却一点法子都没有,人家徐佛压根就不理会她,她只能是气呼呼地走了。    “我就不信你家那钱都是大风旋来的?”徐佛看着她的背影,嘟囔。    下午,罗岙郴来了。    手里拿着抹刀,手里拎着一袋沙子,进门就直奔西墙角,他先把水泥跟沙子混合在一起,搅和匀了,这才倒了水里头,把水泥沙子和好了。    他把红砖拿过来,先打了个底儿,这才一层砖,一层水泥的往上垒砌。    “罗叔,您来了啊?”春丽跟珠珠从外头回来,两个小丫头大概去了山脚下玩了,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把野花,红的,黄的,紫的,蓝的,五颜六色的,很耐看。    “春丽,这花多好看啊,若是能画下来就更好看了!”罗岙郴停下手里的活儿,笑着跟春丽说道。    “对,罗叔,您等着,我这就进去画……”春丽一下子就来了精神,扯着珠珠就进屋了。    徐佛端了一杯水出来。    从罗岙郴进院她就看到了,但她一直在屋里炕上哄着小彩夏也没出来,干啥出来?他那都给她派了一个什么活儿啊?给一个城里大小姐置办嫁妆,这不是让她找气生吗?    再说了,村里那么多姑娘出嫁,你罗大夫怎么都没好心地给她们每个人置办一份嫁妆啊?偏生一个宋金枝就动了你的心了,出钱出力的,你不喜欢她能这样做吗?    她又想起那天傍晚庙豇榆树林里一幕了,越想越来气,索性就稳当地坐在炕上,理会都不理会他。    好在他倒是也知趣,并没有喊她。    坐了半天,偶尔从窗子里瞄一眼,他忙乎得满头大汗不说,身上的衣裳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天太热了,他干活又不知道惜力,闷着头干个不停,跟谁拿刀逼着他快干似的,看着看着她心里就有点不自在了。    可这会儿如果出去,那也太……尴尬了。    她正琢磨着该咋办,春丽就回来了,这孩子跟他一闹腾,她就顺势下了地,倒了一杯凉开水,想了下,又拿出白糖罐子,狠狠挖了一勺儿的白糖丢到了凉白开里,眼见着那糖缓缓化了,她这才一只手拿了条干净的白毛巾,一只手端着水杯出来了。    “喏,给你……怎么就那么笨,天太热,你不能等着傍晚凉快了再干啊?”她话说的没好气,但眼底却是柔柔的,谁的男人谁不疼?尽管他还不是她男人,可他抱过自己了,抱过就算是烙上她的印儿了,他归她了呗?    “还生气?”他接过了水杯,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完事儿冲着她露出一排白牙来,“真甜!别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啊?我好端端的日子,干啥要生气?”徐佛白他一眼,道。    “金枝把她写的那张纸给我看了,我也告诉她了,我没那么多钱,只能给她置办一些必须品,她不高兴,但也没法子,这里终究比不得城里!”他说着,眼神熠熠地看着她,“徐佛,金枝有点任性,都是被家人惯的,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就当看我的面子……”    “哦,罗大夫,既然你说到这里,那成,我可以看你的面子不跟她计较,但我想问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干啥为了她就舍下了自己的面子?”徐佛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那意思,给我个答案吧?    “我……我家里跟她家是世交,我爹跟她爹是拜把子的兄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当她是妹妹……”    这个解释,徐佛还是能接受的,因为这些情况徐佛前一世就都知道了。    罗岙郴没骗她,这让她很满意。    “我还有个问题……”徐佛想了想,说。    “你问……”    “宋金枝家境很好,她为啥会嫁给赵鹏祥,还有,她就是要嫁,那怎么她家里人不给她准备嫁妆呢?”    “这个……我以后会告诉你,现下,你……先不要问,好不好?”罗岙郴冲她歉意地笑。    “好吧,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跟我没关系!”徐佛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这事儿说到底呢,是她好奇,这女人好奇就会乱打听,打听明白了又能怎样?宋金枝怎样跟自己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只要弄清楚这个男人跟宋金枝之间没什么,就成了。    罗岙郴把水都喝光了,毛巾接过来擦了擦汗,就递给了徐佛。    徐佛接过来,再看看他额头上,还是很多汗,嗔怪一句,“擦汗也不会,笨死你算了!”说着,就拿了毛巾细细地给他把脸上的汗都擦干净了,这个过程里罗岙郴就安静地站着,面带着笑容看着她,任凭她一下又一下地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的。    等徐佛擦完,看着他傻呵呵看着自己的样子,扑哧乐了,“你傻乎乎地看我干啥?”    “徐佛,我觉得你当抹工更合适!”    什么?    徐佛愕然,低头看到了他的抹刀,再想想自己刚才拿着毛巾在他脸上抹来抹去的样子,顿时脸红,“去你的!”    “嘿嘿!谢谢你……”罗岙郴并非是乡下人,对使用抹刀其实并不太娴熟,但他是个手巧的人,想要做什么,只要看别人做过基本上就能会个八九不离十,昨儿个他医疗室隔壁吴老二在院子里搭鸡舍,他就在跟前看了一会儿,今儿个这就来给徐佛照葫芦画瓢地搭鸡笼了。    这会儿鸡笼已经初见样貌,倒是搭得不错。    “哦,你这是想让我也谢谢你呗!”徐佛白他一眼,转身往屋里走,“晚上就留在这里吃饭,我擀地瓜面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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