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洒落苍凉大地,陈树生驾着牛车不紧不慢走过郊外黄土路进入县城。    牛车上放着两只猪笼,一只鸭笼,一麻袋红薯,除了驾车的陈树生,还有赵明心、赵大牛和赵三妞,原本陈树生的爹也要进县城,看到牛车坐不下人了,就把陈树生托付给赵大牛照看。    县城里的街道宽阔整洁,道路两旁各种摊位整齐摆开,街上人来人往,车马轿子慢步前行,这里的繁荣比不上现代都市,若比起村庄就是两个世界,两种生活。    “爹,我们要到哪里卖猪?”一路上赵明心快被牛车上猪和鸭的臭味熏死了,她将身体往后仰着,用袖子捂住口鼻,快窒息的声音问。    “张屠夫就在前面。”赵大牛道落,看着赵明心的样子生厌道:“哪来一身娇病,不是它们能养活你,你看这里谁嫌它们臭了。”    赵明心看看坐在牛车上的人,陈树生一路赶车不挨着猪笼,赵大牛坐在牛车最里头,一路踹着手闭目养神,张三妞躺坐在牛车驾坐旁与她相对,睡了一路,当下则被沿路的包子馒头烧饼吸引,仿佛谁都嗅不到臭味,只有她格外受不住。    牛车赶到张屠户的摊位前停了下来,赵大牛爬下牛车向赵屠户打了个招呼:“嘿,肉荣兄。”    张屠户生得五大三粗,大黑脸,络腮胡,他低着头在砧板上分肉,去骨挑筋很是熟练,听到赵大牛的声音没抬头,只将肉分好才放下剔骨刀,走向牛车和赵大牛一起将猪笼抬进摊位后的屋子里。    张屠户收了两头猪各给了赵大牛和陈树生一两银子。    赵大牛拿了银子,把牛车上那袋红薯放到张屠夫屋门边,张屠夫拿着剔骨刀切了一小块腿肉和一条五花肉给赵大牛。    “爹,回家我要吃肉。”赵三妞围着赵大牛手里的肉打转道。    “这是过年吃的。”赵大牛将肉放到牛车上道。    随后陈树生把鸭子送到相识的饭庄,赵明心他们就跟随他把鸭子送去,陈树生得了送鸭子的钱两说要买布料,赵明心他们又跟着他去布铺。    “娘说明年我去县试得穿得体面些,让我选块喜欢的布料做衣裳。”陈树生站在布铺的粗布柜前看着各色布料不知从何选起。    “随便扯一块,绿、青、蓝都成,男孩子怎么穿都精神。”赵大牛从没在意过自己身上穿了什么,只要穿了衣裳能见人就行,嘴上随意应和着,心里暗自羡慕陈树生的爹快有个出息的儿子。    “毛毛哥。”怎么说选布料还是得女孩子来,赵明心手指点着一块天青粗布,唤了声陈树生。    陈树生拿不定主意,见那块天青粗布挺合眼,问了掌柜价钱,听闻价格适中,就让掌柜扯了一块。    赵大牛见掌柜为陈树生包起布料,想起很久没给李翠花买布了,俯身抱起赵明心道:“我们也扯块布给你娘。”    赵明心笑了笑,指了指一块红底白花的粗布。    “红的好,过年就要红的。”赵大牛将赵明心放下,让掌柜扯了块那种红底白花的粗布,从怀里掏出几十个温热的铜子,在手里流连地搓了搓,递给掌柜。    “三妞呢?”赵大牛拿了布料一转身没见到布铺门外的赵三妞大惊失色道。    赵三妞站在离店铺不远的包子摊位前,盯望着热气腾腾的包子舔着嘴唇,白花花的面皮,肉菜的香味诱人至极,天天吃着米粥面汤的她根本抵不住这个诱惑。    “有没有铜子,没有铜子一边去。”包子摊的小贩见这土里土气的小姑娘站在摊前很久,看上去不像买得起包子,催促道。    赵三妞稳如泰山一动不动看着包子,一手按着怀里一双男布鞋。    出门时赵大妞偷偷交代赵三妞用这双男布鞋给“狗剩”换笔墨纸。    赵大妞常居村中,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清楚文房的价钱,只听说鞋能换些铜子,男鞋比女鞋好卖些,她正好会做鞋就用积了半年的材料做了这双男鞋。    赵三妞很馋,想用男鞋换包子吃,但想到“狗剩”喜欢读书写字,以及赵大妞的嘱咐,脑中一番缠斗。    “三妞——”赵大牛走出布铺望见赵三妞怒唤道。    赵三妞被唤回了神,跑向赵大牛道:“爹,我想吃那个。”    “让你看着牛车,不好好看着,肉不想要了——”赵大牛发着怒火一把抓过赵三妞的小细胳膊,狠狠打着她的屁股道。    三三两两的路人走过闲看着打孩子的热闹,赵三妞见惯这种大场面,没哭没叫,只皱着眉头,红着脸。    “爹,别打三姐了,好多人看着。”赵明心觉得大街上吵闹太难看,忙拉住赵大牛一只胳膊道。    “想吃包子等爹出来,乱跑做什么,别看着吃的就没了魂。”赵大牛打够赵三妞消了气,落了话,走向包子摊买了三个包子。    赵大牛捧着三个包子回到布铺外,将一个包子塞给陈树生,陈树生接过包子道了声谢。    “谢什么,是我该谢你爹。”赵大牛冲陈树生笑道。    赵三妞冷不丁跑上前从赵大牛手里拿走一个包子,赵大牛还没来得及伸手打她,她就跑到一旁吃起来。    赵大牛怒瞪一眼赵三妞,将手里最后一个包子塞给赵明心。    多久没闻过肉香,赵明心记不清了,她以前不爱吃包子,觉得油腻,更爱小笼包、烧卖,肠粉这类精致的小点心,然而现在觉得满嘴油香,有着满满的幸福。    “大牛叔,你吃什么?”陈树生发现赵大牛没给自己留吃的。    “早上出来,带来煮红薯。”赵大牛爬上牛车,从自己坐过的位子拿起一个小包袱掏出一块煮熟的红薯。    此时已过午时,四人坐在街旁的牛车上吃着所谓的午饭。    赵三妞吃过一个包子,又吃了个红薯,吃完红薯舔了舔沾在手上的红薯渣,双手在袄衣上擦了擦,靠到陈树生身边回避赵大牛悄声道:“毛毛哥,哪里有卖笔墨纸?”    “你要买吗?”陈树生跟着赵三妞小声问。    赵三妞点了点头,小声道:“大姐做了双男人的鞋子,想给狗剩换笔墨纸。”    “你大姐做的鞋子?让我看看。”陈树生笑道。    赵三妞从怀里掏出那双男人的鞋子摆到陈树生眼前。    陈树生脱下脚上的旧鞋,拿过赵三妞手上的一只男布鞋套在自己脚上看了看道:“一双鞋子换不了笔墨纸,这鞋子挺合我的脚,把它给我,我回去拿套文房给狗剩。”    “你可别呼弄我。”赵三妞将手里另一只男布鞋给陈树生道。    “我别的没有,文房还是有的,二姨疼我,常托人捎文房给我,让我习字。”陈树生拿过赵三妞手里的另一只男布鞋,将那一双男布鞋塞进自己衣襟高兴道。    “不早了,该回去了。”赵大牛休息够了道。    陈树生捂好那双男布鞋,坐上驾座赶着牛车回村。    暮色苍苍,赵大牛带着赵明心和赵大妞回家时已是黄昏。    夜里睡寑前,赵三妞趴在床上把陈树生拿走男布鞋的事告诉了赵大妞,赵大妞一听急了眼,学着李翠花点了赵大妞的额头道:“唉,怎么能把鞋子给他,要是他不拿笔墨纸来呢。”    “我找他去。”赵三妞翻了个身躺下躲进被窝道。    “得了,得了,要是闹到爹知道,又该说了,就当没这事吧。”    “怎么还不睡呢?”赵大牛倒完洗脚水,走进房门听见赵大妞的低语,低声喝问。    大床上的三人躺成一排,裹着被子不吭声,赵大牛看她们睡下,将油灯掐灭。    时隔两日的午后,陈树生拿着些东西出现在赵大牛家门口。    赵大牛农闲在家带着女儿们蹲在屋外做腌菜,看见陈树生走来就笑着起身迎了上去,经过几次接触赵大牛觉得陈树生为人品性不错,有几分欣赏他。    “过了年我要县试,没空教你,我默出《三字经》,你好好温习,别荒废了,这套文房给你,还有这些字帖也给你,多加临摹,伴读选取不会太难,我问过了,只要六七岁的孩童,能熟读《三字经》便可。”陈树生看向不远处的赵明心道。    赵明心见陈树生带来这么多有用的东西,连忙跑到他面前,接过他手里的文房、临帖和《三字经》稿,高兴道谢。    此刻赵大牛知道了“狗剩”想去赵乡绅家当伴读,看出她是认真想读书,到赵乡绅家当伴读也是不花钱两又能读书的好办法,但他怕她的性别会暴露就极力反对。    赵明心并不理会赵大牛,只是怕他看了生气,妨碍她读书练字,因此每天趁他下地的时候才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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