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入体的一刹那,周围恢复了平静,怪叫声消失,被风吹起的帷帐重重地落下,连围着的“人”也烟消云散。 “好了。”归尘擦了擦额头上结的霜,将手中的红绳取下:“只需仔细将养着,数日之后她便可醒来。” 言毕,将红绳剪短一截,穿着那枚铜钱打了个活扣。 “以防万一,将此物带着,七七四十九天后方可取下。” 齐宴接过他递过来的红绳,小心翼翼地将铜钱带到林娇娇脖子上,然后将她放下躺好,翻身下榻,对着归尘鞠了一躬。 “今日辛苦大师了。如此恩德,无以为报。” 归尘单手作了个揖:“女施主命不该绝,能救她也是天意。” 待处理完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归尘不顾挽留便起身告辞,齐宴知晓他心无旁骛一心向佛,无以为报之下又命扶风去寒山寺添了不少香油钱,重新修缮了寺庙,给供奉的菩萨塑了金身。 房间里静悄悄一片,蒙着薄纱的窗楹透进一片光线,把空气中舞动的细小尘埃照射地清晰可见,满室莹亮,到了冬日再强的阳光也不甚暖和。 屋内燃了暖炉,香凝端了热水进来,为了保持通风只敢将离床最远角落处的窗楹支起一点。 有风扫过,撩起纱帐一角,林娇娇依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将铜盆搁到洗脸架上,又唤了聆冬进门,两人合力将林娇娇扶起来,准备替她擦拭背部的皮肤。 为了确保暖意,香凝的手指用热水浸泡过后才拧干了帕子,撩起她腰间的衣服轻轻擦拭,将整个后背擦了一遍,整了整衣角,小心的避开林娇娇手腕上的那串佛珠,那是归尘留下的,说是有养魂之效。 离大师前来救治的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还是不见林娇娇醒来,齐宴原本放平的心又高悬起来,莫不是那日阳光将她伤得太重,以后再不会醒来。 齐宴从城外望鹤居出来,与唐望舒道了别,脚步停在了依湖而立的青石栏杆后,栏杆有些陈旧,堤岸上布满了青苔,沿湖而种的垂柳只剩下条条枯枝,风景算不得好却留他驻足。 连日来的奔波和两头兼顾让他有些许疲惫,虽说与三皇子达成了协议,但终究还是互不信任,彼此提防。 六皇子那边自有唐望舒派出的人与之周旋,他的目标只需专心对付秦骋就行,方才与唐望舒商议了接下来的对策,同时也将自己手中的证据拓印了一部分交给他。 湖面结了层薄冰,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刺眼的光,齐言摇了摇头摒除了思绪。 他的眼前又闪过成亲那日在新房内的惊鸿一瞥,少女坐在床沿,臻首微垂,扇般眼睫投下阴影,洁白如玉的额前垂了金丝坠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摇曳,在烛火下异彩流光。 场景陡然一转,是她苍白着脸,背后满是血迹倒地的模样。 这几日老是这样,稍一放松下来便会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 远处树叶沙沙响动,似有人踏枝而来速度极快,齐宴不动声色探寻身后的气息。 “少爷!”承安从枝头落下,单膝跪地,面带喜色道:“少夫人醒了!” 齐宴怔楞,略微一惊,在承安还未反应过来时,脚踏上青石栏杆,飞身而起身影消失在错落的树冠中。 齐府内,听闻少夫人醒来的下人都松了口气,前段时间整个府上的人面上都没有笑容,连一向好脾气的齐笙也是愁眉苦脸,下人也不敢大声喧哗,生怕就惹了主人不快。 院内被围了满满当当的人,跟赶集似的热闹,正在交谈的下人们见齐宴进来,屏了声音,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道。 房内,展红玉坐在床沿抓着林娇娇的手关切道:“感觉好些了吗?” 林娇娇点头,许久没有说话,嗓音有些哑:“娘,我没事了,这段时间劳大家担心了。” 背后的伤口几近痊愈,不做太大的动作都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躺了这么久身上有些无力。 “傻孩子。”展红玉摸了摸林娇娇的发顶笑道:“这么见外做什么,你好好养好身子。” 齐云天和齐笙甫一听到她醒的消息就过来了,林娇娇笑了笑,眼神扫过屋内的人身上,真切的感受到齐家人的关爱,正欲开口说什么。 “醒了?”门口传来齐宴低沉的嗓音。 林娇娇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门,修长的身躯倚靠着门框,眼眸里带着道不明的情绪。 “什么时候回来的?”展红玉问道,她很诧异今日齐宴居然不在。 “刚到。”齐宴站直了身体。“碰巧今日出门办点事。” “你过来。”展红玉冲着他招手。“香凝替娇娇煎药去了,这喂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林娇娇惊恐地看了看齐宴,视线转到桌上冒着白气的清粥上。 “不用了娘,我自己可以的。” “咦~你伤的这么重,手抬不起来的。”展红玉捏着她的手拍了拍。 林娇娇刚想举手证明自己能抬起来,就被力气比她还要大的展红玉压了下去。 “你手抬不起来!”说着还对她挤了挤眼睛。 用力抽了抽手,纹丝不动,身体还处于无力的状态,只能顺着展红玉的话说。 “是。”林娇娇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我手抬不起来。” 展红玉满意的点头,这才放开她的手。 “对了,喂完粥记得扶娇娇起来走一会。”她起身,叫上屋内众人准备出去:“娇娇刚醒来,不要喂太多了,垫垫肚子就行。” 展红玉吩咐完毕,领着人往门外走去,吱呀一声,房门被人带上了。 室内有半响安静,林娇娇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怔楞好一会。 “那个,我自己可以的!” 齐宴没说话,脚步从容地走到搁着铜盆的架子旁,挽起了袖口将水中的绢布取出来拧干。 林娇娇浑身紧绷,僵着脖子任由齐宴替她擦干净脸,又看他将桌上的粥端了过来。 “我真的可以自己来!”林娇娇将身子往后撤了一点,躲开了他递到唇边的勺子,艰难的开口。 齐宴半眯着眼笑了一下,居然被林娇娇读懂了他所透露的信号,看出威胁的味道,只能像个从脖子一下就开始半身不遂的人一样,被迫吞了几口。 清粥下肚,她胃里稍稍好受了点,温热蔓延终于不像方才那般无力了,算了,为了能填饱肚子,你喜欢喂就喂吧。 用了小半碗,见也差不多了,齐宴将瓷碗搁回桌子上,接着慢条斯理的转身,走到床榻旁,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要替我挡下那一箭?” “啥玩意儿?”林娇娇疑惑。“我没有替你挡啊?” 齐宴眼神闪了闪:“当时刺客射出的箭正对着我的背心,如果不是你推了我一把,闪身挡住,只怕今日躺在床上的是我。” “唉~”林娇娇叹气,无奈的扶额。“我这不是想着英雄救美,看能不能把你推开吗,谁知道怎么回事,箭就射我身上了。” “真的?” 齐宴不信,林娇娇中箭当时他来不及细想,着急忙慌的将她带回齐府,等安顿了下来,细细回想了当时的情况,林娇娇是先往后踏了半步,半个身子挡住他后背的同时才将他推开的。 “真的!”林娇娇笃定。 她真的只是想把人推开的,谁知道一着急就鬼使神差的往后走了一步。 她那么怕痛,怎么会脑抽到去挡箭,肯定是被吓到了身体下意识的反应,一定是!。 “好,你没挡!”齐宴笑了笑,显然是不相信。 林娇娇啧了一声,这人怎么就说不听呢? “想下来走走吗?”齐宴转了话题。 “想!”林娇娇点头,再躺下去,可能就真的命不久矣了。 南淮路,青石巷内,秦骋别院。 唐圣泽脸色阴郁的可怕,近日齐家像是忽然开了窍,屡屡破坏他们的行动不说,离刺杀行动不过月余,齐宴重伤的传言热度尚未过去,居然有人看到他当街策马。 “你的人不是说,齐宴身受重伤,小命不保了吗?” 秦骋将腰弯得更低,视线落在大理石地板上,不敢看唐圣泽,他也在纳闷,难道是自己安插的内线叛变了,传递假消息来迷惑他们的?不可能啊,张甲一家人老小的命都握在自己手里,即便是齐宴给了他什么好处,他也要顾及自己家人的性命。 “那日,我瞧见承安不知从哪儿请了个和尚入府。”略一思索,秦骋硬着头皮说:“许是,许是那个和尚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哼!”唐圣泽冷哼一声道:“我不管他是装的还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不了他的命,那就拿你的命来谢罪!” 秦骋闻言浑身一抖:“是!” 唐圣泽这才笑了笑,踱步过来拍了拍秦骋的肩膀。 “本王方才语气重了些,你放心,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齐家和苏家那边盯紧一点,一举一动都要汇报!” 秦骋松了口气,想到唐圣泽曾经许诺过的好处,眼神灼灼地望过去。 “是!属下定当竭尽所能完成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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