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

本朝风俗，新妇出嫁后第三日回娘家探亲，当日回到夫家，是为回门，又称归宁。　　　　季攸宁早早起床梳妆，她想让家人知道她过得好，所以精心打扮了一番。　　　　萧珣穿好亲王常服，坐在一旁等着，也不觉得乏味，只觉得女人上妆真是件神奇的事情。　　　　他走到季攸宁身后，亲手给季攸宁戴上一对珍珠耳坠，“这个称你。”　　　　季攸宁看着面前的铜镜，镜子映出两个身影，男子俊美贵气，女子姝丽端庄，看起来般配无比。　　　　她弯起嘴角笑了笑：“多谢王爷。”　　　　萧珣轻笑，二人出门，坐马车前往广平侯府。　　　　广平侯府众人不敢怠慢，早早便等在前院正堂，高氏坐在正座，下首左侧是大房一家，右面则是季崇元与福怡。若是季攸宁嫁的是一般人家，本不用如此兴师动众，可结亲的人是王爷，侯府若不慎重对待便显得轻视皇家了。　　　　众人相见后，寒暄了几句便没了话题，气氛愈加尴尬。季崇元和高氏互相看不惯，自然不想说话，季崇方夹在中间，踌躇半晌，先开口打破沉默道：“二弟何时回辽北？”　　　　季崇元道：“明日便启程。”　　　　“明日就走？”季崇方有点惊讶，“不再多呆几日？”　　　　季崇元摇头：“此次回皇城已是皇上给的恩典，辽北边防不可松懈，我须得早点回去掌控大局。”　　　　季崇方轻声啊了一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是这个理。”他沉默了一下，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高氏，又对季崇元道，“辽北不是什么好地方，刀枪无眼，你……多小心。”　　　　季崇元依旧板着脸：“是，大哥放心。”　　　　季崇方看着季崇元面无表情的脸没了话，屋里再次沉默下来，幸好这时外边进来一个小丫鬟传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回各位主子，靖王、靖王妃的仪仗就要到了！”　　　　众人闻言连忙起身到外边迎接，高氏一边被曹氏扶着往外走，一边低声抱怨道：“晚辈回门，长辈还得亲自去迎，真是好大的架子。”　　　　高氏的声音不算小，被打头的季崇元与福怡听个正着。　　　　季崇元面无表情，手却不自觉磨搓了下腰间佩刀的刀柄，向前的步子迈得更大，福怡默了默，没接话，走得更快了些。　　　　高氏气得脸色涨红，季崇方见状急忙劝道：“娘，如今大姑娘已是王妃之尊，更何况靖王也亲自来了！”　　　　宗室亲王亲王妃驾到，无论是长是幼，自然都需要前去迎接。高氏知道这个道理，但心中难免不甘，不过是说说酸话罢了。　　　　怀远伯府大门的门槛被卸了下来，萧珣和季攸宁的仪仗直接到了正厅。一下马车，季攸宁抬眼见到的便是迎接的众人。　　　　这个时代，君臣先于长幼，季攸宁见到恭敬行礼的父亲和福怡后看向萧珣，萧珣亲自扶起季崇元道：“岳父、岳母快快请起，不必多礼，其余人也都起吧。”　　　　一句话便分清了亲疏，众人起身，萧珣同季攸宁一起被迎进正堂。　　　　萧珣行四拜礼，季崇元与福怡却不能像普通父母一样坐着受礼，而是立受两拜，又答两拜，才算是礼成。季攸宁行四拜礼，季崇元夫妇则是正面立受。　　　　随后侯府众人各自见礼不提，繁琐的礼仪过后，萧珣留在外院，季攸宁则是和女眷一起去往内宅。　　　　进了屋，季攸宁没和高氏客气，直接坐在了正座。　　　　高氏瞪了眼睛，可季攸宁如今的王妃身份比她的一品诰命高多了，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坐在左侧上首的位置。　　　　果真是季崇元的种，一模一样的做派，一朝翻身，便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　　　　看出福怡脸上的疑问，季攸宁朝福怡笑了笑，示意一切都好。大房人都在，二人不好多说，但福怡看着季攸宁的气色，觉得季攸宁应该没有故意说好话骗她。　　　　下人上了茶，季攸宁端起茶盏闻了闻，没入口，看向高氏开口问道：“祖母这两日可还好？”　　　　“好得很，”高氏冷冷道，“子孙婚事美满，恭敬孝顺，能不好吗？”　　　　这是在指责季攸宁出嫁后便拿乔不敬长辈了。季攸宁放下茶盏，不以为意地笑笑，只当听不出高氏的言外之意：“祖母如此说，我便放心了。”　　　　高氏被噎住，索性闭了眼睛不说话。　　　　季攸宁转过头看向季雅桐和季雅芙道：“说起婚事，两位妹妹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开始相看人家？可有心上人？”　　　　“什么心上人，大姐姐净说浑话。”见季雅桐不语，季雅芙红着脸接过话，怯怯的神情更加惹人怜爱，“我不奢求大姐姐那样的福气，不求以后的夫君出身显赫，只希望夫君对我好便好了。”　　　　季攸宁打趣道：“三妹妹这样可人，连我一个女子都想把你捧在手心上，更别提男子了。”　　　　“三妹妹不必担心，”季雅桐突然看向季攸宁道，“大姐姐得了一桩如此美满的婚事，我们身为侯爷的女儿，以后的夫君出身自是不会差。”　　　　对这个堂姐，季雅桐心情是复杂的。　　　　季攸宁受尽父亲和外祖家宠爱，从落地那一刻开始，身边跟着的丫鬟婆子从不少于六个，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而且每时每刻都有或贵重或新奇的玩意从辽北送过来。季雅桐只比季攸宁小将近一岁，作为正经的侯爷嫡女，都从来没有这种待遇，久而久之，季雅桐心中自然不平。　　　　可每次看到季攸宁，对方不是在睡觉便是像木头人一般发呆，见到季雅桐很久才能反应过来给她个傻笑，季雅桐心中的不平也就渐渐消散了，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傻子。　　　　后来季雅桐来到了皇城，才气闺誉渐渐闻名，季攸宁却被留在了江南，无人提起。季雅桐也开始相信季攸宁和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逐渐遗忘了这个堂姐。　　　　却没想到，季攸宁是以病情康复、赐婚靖王的姿态回了皇城。今日再一见，浩浩荡荡的亲王妃仪仗，丫鬟们簇拥着一身亲王妃常服的季攸宁而来，身旁是俊秀的靖王，二人站在一起登对无比，季雅桐什么想法都没了，只剩了不甘心。　　　　身为侯府嫡长女，无论出身、长相还是才艺，季雅桐自恃样样强过季攸宁，她怎么可以比一个傻子差？　　　　一听这话，季攸宁便知道季雅桐还是存着嫁进成王府的心思。　　　　她笑了笑，“妹妹才貌双全，可比我强太多了，以后出嫁定是一等一的风光。”　　　　季雅桐几不可查的抬了抬下巴：“那便多谢王妃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