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淑妃,你好大的胆子!”进了明德宫,皇后立刻迎了上来,杨兮和双手一甩,目不斜视,走到周皎皎面前,张口骂道:“哀家让五公主来万寿宫说明,你竟然带她先来了皇后宫里。” “母后别生气……”皇后见太后动怒,赶紧过来劝架道:“事关重大,淑妃又不敢打扰母后休……” “皇后,你是六宫之主。”杨兮和不给皇后打圆场的机会,睨视了她一眼,“哀家知道,如今你才是六宫之主,所以这些事情哀家都过问不得了?” “母后恕罪,儿臣不敢。”皇后暗暗瞪了周皎皎一眼。 这周皎皎来她这儿,说是太后今日格外高看德妃一眼,害怕再起事端先来商议,可她一听事关储位,立刻不愿掺和,赶紧派了珍珠去请太后和皇帝。 哪知道康慈太后一来,先问了怠慢之罪,连累她也跟着被骂。 “哼!”杨兮和冷哼一声,道:“敢与不敢,都是做了。皇后起来吧,哀家要听听,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哀家都做不了主!” “母后……”皇后起身道:“这事关重大,儿臣实在不敢拿主意,才派人去请了母后和陛下。淑妃说,五公主从西夷带来消息……三皇子舒晏安勾结西夷,意图……谋反啊!” “胡言乱语!”杨兮和拿起手边的水杯,摔向周皎皎,“乒”地一声,上等秘瓷的杯子顷刻间砸得粉碎,她呵斥道:“污蔑皇子谋反可是死罪。周皎皎,你和你的女儿存的什么心思?” 她不知周皎皎和舒怜儿有什么证据,可以舒晏安的为人不会如此,杨兮和实在不信。 “嫔妾不敢妄言,只是这都是怜儿在西夷亲耳听见。”周皎皎哭得雨带梨花,楚楚可怜,她匍匐在地上,申辩道:“太后娘娘就是不信嫔妾,可这消息是怜儿用命换来的。还请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明鉴呐!” “母后,此时儿臣乍听之下也十分震惊……”皇后在杨兮和身边小声劝道:“只是五公主此番回来,确是九死一生。淑妃膝下无子,实在无需……”无需污蔑皇子…… 皇后说的话,杨兮和自岳德礼走后就已经想过。她想起喻卿衔曾说过,当日忍冬的死也与舒怜儿有关,言外之意她们可能与人勾结。 但……勾结的是谁呢?排除掉丰儿,剩下的皇子都有可能,而这里头她最不愿相信的,便是舒晏安。 “既然你说五公主说的,那为何不见她的人呢?”淑妃带舒怜儿过来陈情,她却至今没有见到舒怜儿,这实在古怪…… “五公主身体虚弱,儿臣安排在了内堂休息。珍珠,还不把五公主请出来。”皇后见杨兮和息怒,赶紧安排。 等到舒怜儿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杨兮和的面前时,将她吓了一跳。 舒怜儿脸上自眉心到右嘴角有一道深可见骨的骇人疤痕,她的四肢全是伤口,需要婢女扶着才能面前站稳行礼。 “这是……”这副模样倒也担得起“九死一生”这个词了,杨兮和忽然明白为什么皇帝和皇后都轻易地采信了她的话。 “皇祖母,您刚才的话,怜儿在内堂都听见了。”曾经明艳动人的五公主如今如此虚弱地跪在她面前,说话声音嘶哑,气息微弱,和当初在太宗寺那个心狠手辣的样子判若两人。 舒怜儿说:“怜儿自知此事惊世骇俗,可无半点虚言。怜儿怎么会无故去害自己的兄长呢?”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杨兮和刚被她如今落魄的样子激起的同情心瞬时消失殆尽。 你怎么不会谋害兄长,杨兮和心道,你都能将“鸩无心”亲手喂给你的姐姐喝,再诬陷舒晏安谋反有什么不可能。 “你说是你听到的?可有别的凭证?”杨兮和的冷静让周淑妃有些不安,就连如此厌恶庶子女的皇后见到舒怜儿这副模样,都没有多疑,怎么一向心肠很软的太后反而如此冷酷? 舒怜儿也暗暗与母妃交还了一个眼神,“我……我是亲耳听到三哥和西夷的陛下密谋的,他如今在边陲军中颇有威望,想借机与西夷里应外合,门户大开,让西夷杀我们个措手不及。” 舒怜儿道:“他们说,到时候西夷的兵马杀到了京城脚下,三哥再趁机班师回援,趁乱杀死父皇。那时,他便是东梁的英雄,父皇一死,他自然能够继位。” “好狠毒的心肠……”皇后抚着胸口道,“那三皇子和赵德妃平日不言不语,想不到竟如此歹毒……母后,依儿臣看,是不是要尽快将那赵德妃抓来问罪。” 杨兮和垂着眼,半晌没有说话,舒怜儿的说辞她不信,可看皇后的样子旁人是得以全信。就是不知道明齐帝那边…… “西夷与他合作助他谋反,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在杨兮和看来,谋反之事不假,只是眼前的人恐怕也是帮凶,那西夷总要图些什么。 “这……这前朝的事,怜儿哪里知道……”周淑妃赶紧辩白,“太后娘娘,怜儿自幼在宫中学习的都是女儿家的东西,这些事若不是她亲耳听到,是万万编排不出来的啊。” 周皎皎十分聪明,她的说法无疑是给舒怜儿的证词再加了可信度,杨兮和也挑不出错处。正僵持之时,宫人门外唱道:“皇上驾到!” “乾儿……”杨兮和见明齐帝满脸怒容,顿觉事情严重,她让皇帝坐下,问:“周淑妃她们说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母后放心,此事朕已有部署。五公主至忠至孝,不顾危险赶回东梁,传朕旨意舒怜儿今后与她兄长一样,享封王的待遇,可以出宫独立建府……” “谢父皇,只是怜儿不要赏赐,只求父皇和东梁平安……”话没说完,舒怜儿几欲昏厥,明齐帝急忙让人带她下去,请了太医。 明齐帝这个举动,杨兮和知道他是彻底相信了舒怜儿的话,她让淑妃去照顾女儿,又屏退左右,只留下她与明齐帝二人,才道:“五公主的话,乾儿这是……全信了?” “母后难道不信?”明齐帝眼底暗涛涌动,十分深沉,他问:“儿臣记得,母后向来喜欢淑妃和怜儿?” “喜欢是一回事,只是这事兹事体大,哀家……”太宗寺一事,舒无虞死无对证,皇林寺忍冬的死也只是推测,杨兮和拿不出什么证据辩驳。 明齐帝握了握康慈太后的手,“母后不必忧心,此时儿臣与前朝已商议了几日,今日才接军报,说西夷……却有异动。朕……已经下令免去了老三的军权,召他回京。” “可是谋反那是死罪啊,乾儿你还值壮年,三皇子他犯不着……”铤而走险。 杨兮和的话,舒清乾何尝不知道,更有甚者他还发现近年赵德妃母家的势力连连被参,已大不如前,他也想过莫不是最后的困兽之斗? “儿臣明白,此次只是召安儿回京,并未定罪。后续的事,交给太宗寺处理吧。”舒清乾叹气道:“毕竟,此事若是真的……” 没有人敢赌,连杨兮和也不敢担保。 既然舒清乾没有起杀心,杨兮和也暗舒了一口气,无论真相如何,小心总是不会错的。 舒怜儿的话虽然没能出明德宫,可后宫兰昭媛、赵德妃先后被软禁在自己宫中;前朝三皇子被撤了军权,急召回京;嫁出去的五公主不仅回来了,还被封了王。 桩桩件件闹得东梁人心惶惶,满城风雨。 人们还没来得及庆祝缠绵病榻几年的康慈太后醒来,便悉数陷入了恐慌之中。 而这时偏偏有人不怕死,在明齐帝陪太后锦绣苑中散步时,不顾规矩地闯了进来。 “六皇子……六皇子……”岳德礼追着眼前这位宝剑架在脖子上的皇子,老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六皇子您这是做什么……陛下在陪太后娘娘,您……您真的不能进去。” “岳德礼,我无疑为难你。这都是我逼你的,快让开,父皇怪罪由我一力承当。” 岳德礼牙齿都快给自己咬碎了,这云阳宫的人怎么都好这一招,死了个修容和公主,倒还有个皇子后继有人…… “干什么!”明齐帝正陪杨兮和作画,听到喧哗过来一看,便见舒晏丰动刀动枪的,怒喝一声:“朕和太后面前,提刀弄剑,舒晏丰!你也要反了不成?!” “哐当”一声,舒晏丰将宝剑扔在地上,跪得笔直道:“儿臣不敢,只是父皇,三哥绝不会谋反,一定是有人诬陷!还望父皇明察啊。” 一听是舒晏安的事,明齐帝更加恼火,心想:这些儿子莫不是还要勾结起来反他? “原来是为了那个逆子。”明齐帝眼神阴冷,脸上的笑意一点儿也没到眼底,“这消息你是何处得来的?莫不是他与你结党营私,互动书信,让你过来求饶?” 远远听到了舒晏丰的声音,杨兮和哪里还有心情作画,她一挥袖子,纸笔撒了一地也无暇顾及,快步走了过来。 “丰……”她走到面前,看见父子对峙的场面,又瞥见地上没了剑鞘的宝剑,心中直道“不好”,情急之下差点儿用上了舒无虞的口气。 还好及时止住,敛了敛衣袖,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缓缓道:“这又是做什么?父子之间,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一看康慈太后在这儿,舒晏丰只觉得要遭。他听喻卿衔说了消息,一时着急便冲进了皇宫,根本没有挑时辰,脑子一热就闯了过来,哪里想到竟然还撞上了太后娘娘。 这康慈太后讨厌云阳宫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舒晏丰只当今日自己难逃一死,可心中有话又不得不说。 他坚信,那个一心要为父兄守住东梁的三哥,是绝对不会谋反的。 “孩儿不孝,打扰父皇和皇祖母。今日以利刃闯内宫,自知死罪。可是就算是拼尽性命,也请父皇听孩儿一言。三哥他一心为东梁,绝无不臣之心,还望父皇明察啊。” 他们分别不过短短几日,跪着的舒晏丰面容憔悴,全然没了那日在她身边撒娇的样子。此时他双目血红,额上青筋暴起,决绝而坚强、 这样的眼神,让杨兮和的内心一酸,满是心疼。 “好好的,什么死不死。”她吸了吸鼻子,才让自己忽略发酸的眼眶,“还不快起来!舒晏安的事你父皇自会明察,哪里需要你要死要活的?身为皇子,也不避讳。” 杨兮和的举动,莫说是舒晏丰,就是明齐帝也微微一愣,康慈太后何时对左茶妲的孩子如此慈眉善目了。 舒晏丰如此出格的举动,她不仅不怪罪,反而打起圆场来。 “乾儿啊,哀家看这六皇子兄弟情深,为了自己兄长手足连命都豁出去,倒有几分你幼时的样子啊?” 明齐帝皱了皱眉头,心想:朕哪里有这么不知轻重,处事不过大脑的行为? 可康慈太后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顺着话夸下去,“是挺重情义,就是遇事冲动,不带脑子!” 提剑闯宫这事换成以往的舒晏丰,是生是死还真说不定。可若是受宠的,不过也就是自家人几句话的事。 杨兮和十分庆幸如今自己的身份,只是一句话便能轻而易举地护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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