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先谢过师父。”淼淼乖巧地点点头,面色一红,垂头绞着腰间的绸带,吞吞吐吐道,“不知……以后正式入了师门学习,还能否再见到田七哥哥他们……”  黎萤看看淼淼的脸,再瞧了瞧田七,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拍拍淼淼的肩膀:“徒儿放心,只要你能将每天的任务完成,剩下的时间随你怎么支配。”  田七心想,看我做什么?可能淼淼年少,刚来此地,不太适应?  淼淼不曾料到,此番一别,再见到田七,竟然是一年后。  这一年里,田七为了追上其他同门,未有一刻懈怠,白日里除了修炼还是修炼,连梦中都在背诵法诀。每次淼淼得空来看望田七,总是灵山风槐出来告诉她,田七正在修炼,抽不出时间。  隔了一年,再次见到田七,淼淼的心里仍是小鹿乱撞。  一身蓝袍,简单地束起长发,不加任何修饰,却有着说不出的丰神俊朗。奇怪的是,一年后,灵山风槐长高了许多,她自己的身体也在成长,怎么田七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她矮了一点?而且,她的身边,怎么朦朦胧胧跟着个身影?  田七看淼淼一直盯着苏子叶,问道:“你能看见他了?”  淼淼摇摇头:“很模糊。这是什么?”  “是魂魄哦,名叫苏子叶,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了,你的灵力在增长,但还不足以完全看清楚,再修炼个几年,你也能视他如常人了。”  “田七哥哥真厉害!”淼淼的脸蛋红扑扑的,眼里闪着光,崇拜地看着田七。  这姑娘,还把她当男子呢。  田七正想解释,却被淼淼抢先道:“田七哥哥,你知道吗,见不到你的这些天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你的身影,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自你把我从山妖手中救出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了你,如果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抛下爹娘来这么远的地方独自学艺,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我想问,你对我……有感觉吗?”  苏子叶忍不住笑出了声:“小田七,你的魅力真大,还有女孩子这么喜欢你。”  田七哭笑不得。她明明不像男子啊,只是打扮随意了点,怎么会让淼淼如此误会。“可能是我那时的装扮让你产生了误会,其实……”  没等田七说完,一阵灵力漩涡从地上升起,风槐出现在漩涡里:“太虚宫结界外躺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师父说他是苏子晗,让我来通知你。”  一听到苏子晗的名字,苏子叶瞬间疾速冲出,田七在后面追赶:“现在是白天,走出结界你会受到伤害的!”  苏子叶速度太快,听不到她的呼喊,田七不得不赶在他出结界前施展控魂术,将他拉回玉佩中,带着他出去。  苏子晗躺在草丛里,不省人事,散落的头发被血液凝成一缕一缕,全身上下随处可见血痕瘀伤,破烂的衣物黏在翻卷的皮肉上一同结痂,难以剥离。  怎么会这样……  田七想将他撑起,带进太虚宫,一起跟来的风槐道了声“我来吧”,把他横抱着往玉清门飞去。  一进结界,苏子叶马上出来,不住地喊着“二哥”,可别说苏子晗现在只剩一息尚存,就算完全健康,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进入玉清门,田七让淼淼赶快把她师父请来。  黎萤匆匆进屋,见到苏子晗这情形,神色凝重,随即开始治疗。  “求您一定要救活他!”苏子叶帮不上忙,只能恳求黎萤。  “你们放心,他这伤在普通人身上虽然严重,但有我玉清门的仙药和医术,不成问题。”黎萤说着,先打坐施法,将苏子晗的气息保住。  “是啊,你们先在外头等着,让师父安安静静地救他。”淼淼将田七往外推,“凭师父的本事,肯定能治好他的。”  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千乘国医术最高超的便是太虚宫的玉清门,尽人事之后,要想完全康复,尚且还要一段时日。  在等他苏醒的这几天,都城传来消息,萧将军凯旋,进宫回复皇帝说,边疆一战,虽然千乘国取得胜利,仍有不少士兵牺牲,包括骁勇善战却舍身为国的苏子晗。因为路途遥远,尸体不便保存,所有牺牲的将士都在战场焚化,只把骨灰带回各自亲人手中,入土为安。  皇帝大恸,赏赐了所有将士,并追封苏子晗为卫国大将军,赐苏家黄金万两,苏老爷和其子苏子衡官复原职。  听到这,田七记起,苏子晗曾说过的摆脱命运的方法,就是指如今的情形吗?确实是一十分有效的险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在鬼门关走过一遭,此后该能获得新生了吧?  只希望他的身体能赶快好起来。  苏子晗真正清醒,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期间,他有模糊的感觉,似乎总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却始终不能睁开眼看清楚。  苏子叶就陪在他旁边,见二哥坐起身,欣喜地迎上去喊他。  其实在苏子晗耳边说活的,就是苏子叶。苏子晗想要找寻声音的主人,却只看到陌生的房间里,空无一人。  苏子叶擦了擦眼角,把田七叫过来。  “二哥,你终于醒啦!我刚才还在想,你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怎么还昏迷着呢!”田七见苏子晗想站起来,上去扶他坐到桌边,给他倒了杯茶。  “是你在照顾我吗?”苏子晗见着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竟然十分庆幸自己受了重伤,抚上她的手,含着笑意,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怎么会在这?”  田七没多想,长辈似的拍拍他的手背:“这里是太虚宫,我现在是太虚宫弟子,是玉清门的师父救了你,这段时间都是门中弟子在照顾。还有苏子叶,他可是片刻不歇地看着你,在你耳边唠叨呢!”  “子叶也在吗?原来是你把我从鬼门关喊出来的。”苏子晗环视了一圈空气,神情哀伤,“二哥甚是想念你,怎奈阴阳相隔,无法再见。”  “没事,二哥,你知道吗,我和他在修炼一门很厉害的法术,没准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修出人类的身体了,到时候你就会看到他了!”  “这……真行得通吗……”苏子晗不太相信。鬼魂自己修出肉身,那不是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了?  田七问起苏子晗怎么昏迷在太虚宫附近,他自己也不太清楚。实施苦肉计,以假死逃脱千亦明手掌,这件事他只告诉萧破军一人,只有他能助他逃脱。当时他没离战场多远就昏死过去了,为什么会被人送到这个地方,事先并没有计划好,误打误撞罢了。  因为本是练武的底子,加上玉清门的精心调养,苏子晗很快就恢复如初了。太虚宫不养闲人,温青遥原想给他个机会拜进剑玄门,怎料他不乐意,说自己所学武艺均来自萧将军,心中早把他当成师父,不可师承二门,待风头过去,他会改名换姓离开太虚宫。无奈之下,温青遥给了他个清扫太虚广场的虚职。  田七不知原委,看到苏子晗落寞的身影在斜阳下扫着落叶秋风,暗怪师父怎么让大病初愈的人如此劳累,生气地打落他手里的扫把,拉着他往外走:“你以后都别扫地了,师父问起来,我就说你是我田七的客人,哪有让客人干活的道理!”  听了田七的话,苏子晗不想多解释,心中却又喜又悲。喜的是田七为了他而生气,悲的是“客人”这个词,未免太疏远。  看着眼前田七小小的个子,牵着他的手,笼罩在橙红的夕阳下,油然升起阵阵暖意,勾起往昔的回忆。在金岳镇的小街上,递给他糖葫芦时的那抹笑容,十岁的中秋,分给他糖葫芦的那个小姑娘,记忆与现实重叠,竟是如此恰到好处……  感觉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大,田七停下脚步,见苏子晗痴痴地看着她,伸手在他前面晃了晃:“二哥,你发什么愣啊?“  “……没什么。”苏子晗回神,突然想起,“子叶他在这里吗?”  “没有,他在努力修炼,希望早日与二哥相见呢!”  听她这么说,苏子晗越发愧疚。子叶他,也十分喜欢小七吧,可他不知自己,竟怀了这样的心思……  淼淼从玉清门奔来,看到田七和苏子晗在一起,指着苏子晗伤心道:“田七哥哥,这就是你没有给我答复的理由吗?!”   “额……”自那时以后一直很忙,还没找机会和淼淼解释,没想到她这会儿又找来,一副“捉奸在床”的表情。  “你始终没有接受我,原来……原来是因为你是个断袖!”淼淼哗哗哭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不怪你,只怪我自己不是男人……”  田七扶额:“就算一开始没有看出来,学医这么久了,你还分不清吗?我和你一样,是个姑娘啊。”  “什么?!不,我不信,我才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你在骗我!”淼淼掩面摇头,痛哭片刻又忽然停下,凑近,凑近,再凑近,“你一定在骗我,因为你没有胸!”  “妮奏开!”田七音调都变了,打掉淼淼欲伸来的手,气道,“胸不平何以平天下!”  淼淼哀嚎一声,大哭而去。  苏子晗在一旁无奈道:“若你平日稍加妆点,也不至于闹出如此误会。”  “太麻烦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随性,自在。”  是啊,这样很好。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你永远都我心中最美好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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