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债

宋钊只觉得头昏脑涨，变了车道，把车靠路边停下才说：“妈，我的事情您就别掺和了，赶紧做美容去吧。”　　　　“我跟你说啊，今天我没时间，做完脸我就去看你大舅，明天，明天是星期五，你让顾熙琳晚上到我那去，我跟她谈谈。”章小英丝毫不给宋钊讨价还价的余地，“她要是不来，我就直接上他们家去，看看她爸妈说什么！”　　　　今天约了一个新人面试，宋钊看看时间，不做耽搁的赶到事务所。　　　　温晴已经泡好了茶在等他，看见他进来，笑着迎向他：“宋总很准时哦。”　　　　宋钊在自己桌边坐下，再次翻看简历，却闻到一股非常甜美的香味，原来是温晴也拉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着，探过半截身子来靠向他。　　　　不需要刻意看，温晴姣好的曲线就撞进宋钊的视野。他觉得有些别扭，往后躲了躲，问：“还有什么事吗？”　　　　温晴娇笑：“没什么事就不能看看你啊？公司就咱们三个人，现在唐总还不在，不用这么严肃吧？”　　　　宋钊想到家里家外的事情，哪有心情应付她，只道：“你去物业看看，还有多少费用要结。”　　　　温晴嘟嘴：“宋总你可真是煞风景。”　　　　不知道怎么跟顾熙琳说，宋钊就没出息的采用了拖延之计，下班后跟唐文一起去了个饭局，磨蹭到夜深了才找代驾送回家。　　　　到家的时候顾熙琳也刚回家，还在浴室洗澡。宋钊喝得晕晕乎乎，理智尚存，却也所剩不多，觉得闷热，就一推门进了洗手间，隔着薄薄的浴帘对顾熙琳喊：“阿琳，我回来了。”　　　　顾熙琳急了，也提高了声音：“知道啦！你快出去，我马上就洗好了。”　　　　“我不想出去。”宋钊转过身，对着浴帘，仿佛视线能透过浴帘似的，专注的盯着，“阿琳，今天太热了，我还喝了好多酒，不洗不舒服。”　　　　“那你等等，我马上就出去。”顾熙琳已经闻到了酒气，也没法跟个醉鬼较劲，匆忙冲了冲，抓起毛巾裹住自己，赶紧离开了浴室。　　　　宋钊就靠在墙上看着她，见她出去了也不拦着，只是有些颓丧的问：“你说，你那么好，我怎么跟你说呢？”　　　　顾熙琳压根就没听见，当然也不会回答他，收拾干净了自己，看到电压力锅里的绿豆汤已经好了，便盛出来，放凉了等宋钊来喝。　　　　“明晚，我妈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喝过汤，漱过口，宋钊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才走进卧室去跟顾熙琳说话。　　　　顾熙琳想了想，点头：“那地点告诉我，我下课就过去吧，不过不能太晚，后天我还有课。”　　　　“后天不是周六吗？”宋钊发现，卸了妆的顾熙琳脸色并不好，一脸倦怠，甚至看出了些年龄的痕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就在她身边坐下，想要去抱她。　　　　顾熙琳正好躺下，让他伸手揽了个空。她合上眼睛，回答他：“周六有周末班啊。你不是也上过的，忘啦？”　　　　“你们很缺老师吗？你怎么带这么多班？”宋钊转身去拿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怕她着凉。　　　　顾熙琳似乎很快就要睡着了，说话语速也慢了好多：“能者多劳，多劳多得。”　　　　“你就是为了……”宋钊说不下去了。顾熙琳说过很多次要陪他一起还债的话，他没有完全当真——不是不信她，实在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花顾熙琳赚的钱，可她居然这样拼。　　　　本着互相尊重的原则，他们除了分享工作中的趣事或烦恼，互相都不会事无巨细的过问对方的事情，所以宋钊还真的不知道顾熙琳把自己的工作排得这么满。至于原因，恐怕真的就像她说的那样，攒钱还债。　　　　宋钊心中酸楚，俯下身来，隔着薄薄的空调被用力抱了抱顾熙琳。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顾熙琳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感觉到肩头的力量，她也只是含糊的说了一句“宋钊别闹了，我困”，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　　　　“明天你不用去了。”宋钊亲亲她的额头，关上台灯，退出了卧室。　　　　“妈，我问了，顾熙琳明天晚上要上课，来不了，现在暑假，辅导班比较多，她忙，过一段时间再说吧，大舅的事要紧。”宋钊在客厅里给章小英打电话，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热闹声响，不由皱眉，“您不是还要去医院陪护吗，游戏就别打了吧。”　　　　“啊？她没空啊？怎么这么忙？”章小英很不高兴，“她不是博士吗，怎么不找个轻松点的工作？这要是以后结了婚，不顾家怎么办？”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这样吧。”宋钊因为前世见得多，自然不奢望母亲能像心疼自己一样心疼儿媳，可是听了她这毫无道理的指责，还是有些难过。　　　　顾熙琳确实是累坏了，可是一觉醒来，还要继续努力，甚至都想不起昨晚宋钊是想要跟自己说什么，或者是说过了什么，凉水扑在脸上的时候，她才想起要跟章小英见面的事情，赶紧洗完脸就回房间去开了箱子找衣服。　　　　宋钊买了早点上来，看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解的问：“你干嘛呢？吃了饭再找？”　　　　“不是，我没想好今天穿什么，怕你妈看着不顺眼。”顾熙琳也没看他，还在翻找。　　　　宋钊叹口气，走过去抱住她，然后随手拎出一条裙子：“这就很好，你自己喜欢什么就是什么，晚上的饭不吃了，我妈要去陪我大舅。”　　　　顾熙琳松口气，回头拍他一下：“你不早说，让我紧张半天。”　　　　她这样郑重其事，不过是想和他母亲关系好一点，不让他烦心罢了，可是想想正憋着劲要教训她的章小英，宋钊心下黯然。他甚至连叹口气都不敢，侧头亲亲她的脸，才笑笑说：“快换衣服，出来吃饭吧。”　　　　宋钊大舅的化疗疗程正式开始，章小英最近也确实是很忙碌，好几天都不给宋钊打一个电话，倒让他松了口气。期间宋钊去了两趟医院，又送了两万块钱过去，却被章小英训了一顿小气，除此之外，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　　　　炎热的夏季过去，顾熙琳结束了好几个班的课程，也终于有了一个难得的假期。听说顾熙平小两口回学校去了，她对宋钊说：“又开学了，一年一年的，真的是快啊。”　　　　宋钊放下筷子，拉过她的手，十分郑重的说：“阿琳，我早就盼着开学了，这样你的暑假班也就结课了，你这几个月实在是太累了。”　　　　“啊你看，我给你的礼物。”顾熙琳抓起手机，按了几下，就听见宋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什么？”宋钊不急着看，又盛了半碗汤端给顾熙琳，“先吃饭。”　　　　“你说咱们怎么办啊。”顾熙琳喝完汤，才说话，“你看你，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我呢，又一点也不浪漫，咱俩这日子啊，过得真是经济实惠。”　　　　宋钊这才看看手机。　　　　可是看完了提示消息，他的笑意却凝固在脸上：“阿琳，你这是干什么？”　　　　“五万块钱而已嘛，让你去还债的啊。”顾熙琳笑得很轻松，“不许说我不想听的。”　　　　宋钊看了她好一会儿，才说：“行，我这就还账。”　　　　顾熙琳洗了碗回到客厅，正好听见宋钊的声音从阳台传来：“钱收到了吗？”　　　　原来是在打电话，顾熙琳拉好了客厅的窗帘，窝在沙发里休息。初秋时分，夜晚来得早了许多，也有了几分凉意，她特别喜欢抱着软软的抱枕窝在沙发上，又舒服又暖和。　　　　宋钊又说：“老婆给的钱。”　　　　这人，顾熙琳撇嘴，这是欠了钱还能跟人得瑟，果然应酬的人多了就学坏了。　　　　宋钊关上阳台的玻璃门，回头看见顾熙琳懒懒的靠在沙发里，便忍不住笑。他拿了顾熙琳的大毛衣过来，给她盖在腿上，才在她身边坐下，把她搂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才问：“能休息几天？”　　　　顾熙琳又动了动，找到了个最舒服的位置，说：“三天吧，下周开始上课，不过下下周要去刷一遍雅思，这一季换题了，我准备带雅思课，要自己考一遍。能休息三天就算不错了。”　　　　“阿琳，能不能只带一个班？你太累了。”宋钊觉得，伸手一摸，就能摸到她肩头的骨头，实在是让他难过。　　　　顾熙琳摇头：“没事，习惯了就好了。”　　　　宋钊知道，其实顾熙琳心里一直有压力，他便赶紧说：“阿琳，你给我的钱，再加上从我爸那儿拿的十万，我又加了一些利息，朋友的帐还清了，参照一般的银行理财，连本带息。”　　　　顾熙琳果然很乐意听到这个，神色轻松了许多，又问：“那就是说，只剩下你爸那二十万了吧？”　　　　宋钊点头：“我现在手里还有一万块钱，不过月底把房租收起来，还能有个两万多。”　　　　顾熙琳掰着指头算：“那也不多啊，明年能还完就不错了啊。”　　　　“阿琳，你怎么不说，我跟我爸，何必算那么清？”宋钊忽然问。　　　　“我不问，不代表我看不出来，别说亲兄弟明算账，就单说你家的情况，我想，你如果不是不得已，一定不愿意跟他借钱吧。”顾熙琳拉起他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　　　　宋钊沉默。　　　　“对了，你事务所还好吧？”顾熙琳问，“我这一阵子忙，可是好像你也经常加班，进展怎么样？”　　　　“好多了，这个月帐目就平了。估计从11月份开始，我就能给自己加薪了。”宋钊道。　　　　“好事啊。”顾熙琳笑起来，“总算，你也能松口气了吧。”　　　　宋钊刚想说“哪有那么容易”，可是看着她弯弯的眼睛和眼中如释重负的笑意，那些不好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拐了个弯问：“放几天假，想去哪里玩吗？”　　　　顾熙琳摇头：“只想在家，好好睡几天。”　　　　“还有呢？”宋钊问。　　　　“说实话？”　　　　“你说，我努力办到。”　　　　“你办不到的。”顾熙琳说着，倒也不算失望，“我想你也休假，陪我在家休息，像我们在国外的时候一样。”　　　　“这个不难。”宋钊笑笑，“我不能休假，不过我是老板，早点回家还是可以的。”　　　　顾熙琳就笑起来，在他肩头蹭蹭，像个小动物一样，软萌可爱。　　　　宋钊双手托着她的腰，怕她从沙发上掉下来，享受着她难得的放松。可是两个人腻了一会儿，他就有了些特别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