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庭北捡了三天的石头,活是干完了,但并没有增加多少所谓的民工气质。 元夕的失望挂在脸上,她放弃道,“算了,这么空中楼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带你去见谢东晋吧。”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妄想,“他那《天工开物》要开机了,说想见见我。” 他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半是想问自己也能见谢老?一半却是疑惑,既然她主动提起,为什么又不谈两人曾经在《始皇帝》有过的短暂交集? “发什么呆呢?快去找衣服吧。”她笑嘻嘻道,“我约了下午三点,得提前出发,不然堵车堵死。” 他看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有点心酸,是不是当时果然一句玩笑话,转眼就忘记了。 易庭北带来元家的衣服有限,挑拣了很久才选出来一套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他的本意是溜进城去买一套比较正式的,元夕却道,“你现在还敢出现在大街上?知道多少狗仔在守你吗?” 虽然秦方和姚东帮忙处理了酒店的糟糕事情,但之前被偷拍的照片和国民小三事件在旁少平的不作为下持续发酵。每天都有娱乐公众号捋易庭北从出道至今的绯闻和经历,似乎不把他钉上耻辱柱不罢休。更有好事的粉丝,以及他竞争对手的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公开喊话,让易庭北出来说清楚。 她估摸着就这一波闹,起码养活了不下十个大号,丢了不下十个代言,对家的流量小生心里偷笑得要死。真是功勋卓著,无人能匹敌了。 旁少平个傻叉,拿在手里的好牌面,也能搅合得一拍两散了。 “见见长辈,清爽得体就行了。”元夕自己翻出来一套还算能见人的衣服穿上了,“以前拍戏的时候,他挺可亲的呀。” 易庭北道,“我那个时候年纪小,戏份也少。谢老只跟我讲过一次戏,其他时候都是副导演在处理。” 元夕点头,怪不得她对他的印象不深刻。她伸手帮他把衣服领口拉直了,两人身高差距太多,她得垫脚,不料他主动低头将就她,呼吸相闻。她抬头看他一眼,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两人凑得很近,几乎能清晰看到他瞳孔里她的倒影,眼睛显得十分深邃。 她笑道,“你以前拍戏,就是这么跟女孩子们放电的?” 他耳朵有点发红,垂着头没说话,只是在笑。 出门前,元夕翻出来他宝马车的钥匙,走到王小米家交待她,“这是你男神的宝马,荒在村口好几天了。车子被撞坏了,你找个人帮忙送去修了,账单嘛——” 易庭北立刻道,“要多少钱,我先转给你。” 王小米有点儿狗腿,“我亲自去处理,公子你放心,保准儿帮你弄得十全十美。你们好好去约会,我看家——” 说完这话,她冲易庭北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易庭北没反驳,元夕却道,“什么约会呢?这是去见老先生——” “哦,已经要见家长了吗?”王小米更来劲了,“路上小心点哦,千万别又被狗仔抓到了。” 大多数的爱情其实是在旁人的怂恿下发酵的,王小米愿意为了自己的男神默默做这种小配角。 元夕真是看不下眼她这个样子,也不想听她胡说八道,直接拉了易庭北出门。她走在前面,拉着他后面的手,她注意到男人僵了一下的身体和低头看她的那样眼神。 不过,追着出来的王小米目睹了一切。在她还年轻中二的时候,时常幻想有那么一个又高又帅又温柔的男朋友,可惜世事不如人意,活了快三十年也没遇到一个。好容易粉了个美好的公子扶苏,可也快要成人家的了。 她有点羡慕地看着前面那一对,心里美滋滋的,手机咔擦了一张。人的情绪是可以传染的,面对美好事物的时候,心情会不由自主地变好。 王小米欣赏了一会儿照片,虚化处理后顺手发上微博,添了一句话,“天生一对。” 元夕还是开的自己那个小长安车,按照姚东提供的定位出发。 她心里约莫有点底,还不算太紧张,可易庭北便不一样了。他掰下后视镜仔细检查自己的脸有没有什么不妥当,摸着鼻子不知在想些什么,鼻尖上出现一点虚汗。 这是真实情绪的反应,没有任何掩饰。 元夕在挑选演员的时候,相对于演技好,更偏向选流露真情实感的。毕竟演出来的东西,始终带了刻意,不如真实情感动人。所以,能够自在大胆流露自我,并且将某种情绪放大的演员她最喜欢。 “见长辈而已。”她宽慰道,“不是面试。” 易庭北老实道,“我心里也是有妄想,如果谢老还记得我,觉得我表现不错,能再用我一次呢?” “你当在考试吗?” “我见你的时候,前两次都表现得很不好。”他略有点自卑,“所以这次想表现得更好些,不能丢了你的面子。” 元夕觉得有趣,侧头看他一眼,“你丢面子也是丢自己的,和我怎么相关了?你也不是我什么人?” 他将后视镜推上去,小声但是平静坚定道,“我是你带过去的呀,我就是你的人。” 她心里更瘙痒了,这家伙撩死人了,到底是故意还是不自知? 姚东的家位天京城东南边的一个别墅区,有一大片绿植,环境还算不错。紧靠着这区,有一个综合商城,元夕开车路过的时候,易庭北询问,“要不要买点什么礼物送过去,空手不太好吧?” “我已经准备好了。”她直接将车驶入别墅区,一点没带停,“以前弄的一个盒子,你打开前面的扣板看看。” 易庭北伸手拉开储物箱,果然看见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胡桃木盒子,方方正正,没什么特别的样子。他拿出来,翻来覆去没找到怎么打开。 “这是什么盒子?怎么打开?”他好奇道。 “机关盒,有点儿小技巧,你等我停车了演示给你看。”元夕一边虚应着,一边找地方停车,远远瞧见姚东站在一栋房子门口等着。她忍不住心里有点犯嘀咕了,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居然亲迎?这是太客气了,还是在打什么歪主意呢? 她冲他按了下喇叭,将车靠边停好,姚东发现她了,回一个招手。 元夕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发现易庭北还在研究盒子。她安静旁观了约莫一分钟,见他气恼觉得还挺可爱,好脾气地伸手拿过盒子,道,“这是我自己没事的时候瞎捉摸出来的,这样弄一下——”她一边说话一边抽动盒子侧面的小扣条,三步拉开后,盒子展开,露出里面更精美的玫瑰花纹来,“机关盒。谢老很喜欢收藏这玩意,送他这个最好。” “你自己做的?”他满眼惊艳道,“好漂亮。” 她点点头,手上不知怎么扭了一下,盒子闭拢,“这是看家的本事。喜欢吗?” “喜欢。”易庭北老老实实道,“总觉得再见了你,好多神奇的事情。” 他小心翼翼瞥她一眼,见她似乎没在意他说的再见二字,有点小小的失望。 “等空了给你做一个。”元夕冲他笑笑,“对了,等会不管姚东或者谢老跟你说什么,我没同意,你就不能擅自答应,知道吗?” 他点头,道,“好的。” 元夕随手拍一下他的脸,夸奖一句“挺乖”,便推门下车。 易庭北则是僵在车里,半晌才傻笑了一下,然后极力平静自己,佯装无事下车。 姚东笑嘻嘻迎上来,自在道,“小师妹,来啦?” 她招呼了一声后,对身后的人道,“叫姚哥。” 姚东闻言特别看他一眼,年轻人皮肤身架都好,头发寸短,露出了额头和鼻梁来,穿得清清爽爽,让人眼睛干净。他客客气气地伸手道,“和小易也算是老相识了,在《始皇帝》剧组见过几次,后来也有过几次交道。” 易庭北恭敬地和他握手,道,“姚哥,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姚东客气完毕,带着点儿亲昵冲元夕道,“那天秦方让我帮忙把酒店的事情处理了,我问是不是小师妹的人才这么上心。他非说不是,是你好心帮忙而已。哈哈,结果你走哪儿都带了他,还说不是你的人?” 他说得坦荡,一副自己人不隐瞒的样子,可这样的话其实对易庭北而言是侮辱。元夕知道他是故意,依仗自己的资历言语上打压人,应该是有试探的意思。不过令她比较满意的是,易庭北表现很自在,并没有因为被眼前的男人获知了自己最糟糕的经历而羞愧气恼,反而带了一些温和的笑意在。 元夕想了一下,道,“你占我师兄便宜呢?他让你帮忙你帮了,是不是觉得他就是你的人了?” “哎哟,这嘴巴子一如既往的能说。”姚东也不生气,但心里基本上确定,易庭北这小伙子,是跟定元夕了。 她笑道,“庭北,快谢谢姚哥。刚才咱们疏忽了忘记说,所以他嘀咕着俩不懂事的王八蛋,嘴巴上消遣我们呢。” 易庭北马上恭恭敬敬道,“姚哥,你和秦先生帮了大忙,口头上说感谢太轻了,以后后机会必然会回报的。” 姚东似笑非笑,“别给我戴高帽子啊,旁少平只是说了昨儿晚上的事情两边都消了。可其它的事情和我无关,什么乱七八糟搞定了?没有的事——” 元夕有点遗憾,这个人精居然不接话,要是接了,以后就可以让易庭北摇着他的大旗去忽悠旁少平了。 姚东转开话题道,“老爷子在花园里等着呢,咱们直接过去就行了。” “没想到谢爷爷还记着我。”元夕寒暄着,摆弄着手里的盒子,道,“来得着急,没买东西,就带了这个来。” “那就最好了。”姚东道,“他最喜欢的就是你和秦方做的机关盒,当时在剧组你们出一个他就高价收藏一个,能不记得你们?那天听说你拍了电影,专门让我把你拍的全部片子找出来看,短的长的,全齐活了。” “你给找齐了?”元夕失笑,刚毕业的时候和家里闹别扭,没去上班,到处和朋友混剧组接小活儿挣钱,拍的东西没怎么用心过,不忍目睹。唯一可看的《往生》又是发泄专用,行家看一眼便知道关窍。她这是不知不觉被人看了个底朝天,俨然公开处刑了。 姚东点头,“还行,托了几个人都找到了。老爷子看了很喜欢。当然,最喜欢的还是《往生》,说是用了心的。” 穿过车库和前院,便抵达了敞阔的后院。一丛丛玫瑰和栀子花后,摆了一组白色的茶座,秦方正在给谢东晋倒茶。 元夕站定,有点意外又有点意料之中,但还是假意道,“怎么师兄也在?” 姚东气定神闲道,“对啊,真是巧了。你们师兄妹心有灵犀,来都是一起来的。” 元夕信了他才是有鬼,不过也不在意,干脆地招呼后面慢慢跟着易庭北,道,“庭北,咱们一起去给老先生打个招呼。” 易庭北上前两步,没料到她主动挽了他的胳膊。他僵了一下,与她肌肤相触,这刺激有点大了。 她感知到他的不自在,压着嗓子道,“咱们表现得亲热点,完事了再跟你解释。” 他求之不得,保持着沉默的微笑走过去,踩着秦方的目光,犹如在刀尖上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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