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国白太傅家的女儿,生来就是红颜祸水。 临国国君景文公本就昏庸无道,喜爱美色,大女儿刚成年就被景文公要了去,百般宠爱,眼瞧着二女儿也快到及笄的年岁了,不仅景文公那老头常有意无意的提及二女儿的婚事,白府门前也常常有一群排着队想要一掷千金瞧一瞧白家二小姐样貌的人。 有好些大臣们在朝堂上因为他的女儿们弹劾白太傅,只可惜白家大小姐深受景文公宠爱,也有大部分大臣们爱慕还未出嫁的二小姐美色,因此屡屡弹劾不成。 白太傅也因此非常苦恼,他一生矜矜业业,此生梦想就是精忠报国,不想白家贤良的一世英名毁在自个的几个女儿手上,也不想自己的女儿都嫁给国君那个色老头。 在郎中诊出白夫人第三个孩子又是个姑娘的时候,白太傅开始怀疑人生。他与自家夫人也就是平常人的姿色,也不知为什么生的女儿一个顶一个好看,他开始觉得他上辈子是个冷血杀手,杀了好些人性命,这些女儿是上天特地用来惩罚他的。 于是白家三姑娘出生前,白太府就早早的为她取好了名字。 白太傅瞅着夫人滚圆的肚子,无奈的说道“不求碌碌如玉,只求珞珞如石(注①)。我给她起了白珞这名字。虽然这样对三姑娘不大公平,可是只希望她能生的丑一些。” 终于,在开满腊梅下着大雪的十二月,白家的三姑娘呱呱坠地了。 白太傅只是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三姑娘虽然名字里嵌了个珞字,可是没有如他所想的珞珞如石,反而又是生的祸水样貌。也不知是不是生在雪日里的缘故,所以三姑娘的皮肤像雪似的晶莹剔透。只是刚刚出生,可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似的,让人只想盯着看个究竟。 然后,自三姑娘生出来之后,白太傅就把她关了起来。 从不在她屋里摆镜子。 并且给她带了个能很好遮住眼睛的面具。 且故意吩咐人将面具做的丑了些。 还特意放出了话—— “白太傅见到三姑娘的时候被吓晕了。三姑娘哪里都好,唯独那双眼睛生的像是妖魔鬼怪要吃人似的,太傅起初见着竟是晕了整整三天三夜才醒来,为了不吓着三姑娘自个,三姑娘屋里连镜子都不摆。” 俗话说,三人成虎,这话越传越离奇,传到景文公耳中就变成了——“白家三小姐相貌极丑,双眼向里凹,嘴巴朝外凸,生来脑门大,头发还特少。也不知太傅造了什么孽,竟然生出了个妖怪模样的闺女。” 等到白家二小姐也被景文公讨去做了妃子,白太傅的宅邸前就从门庭若市霎时变成了无人问津了。 白太傅倒也自在,还时不时的到三姑娘跟前装可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老三啊,你怎么生的这样难看啊,爹是造了什么孽。” 三姑娘听久了,也觉得自己很难看,丢了白家的脸。很愧疚地说道,“都怪阿珞生的这么难看,不能给国君做妃子,也嫁不出去,一辈子要被爹爹养了。” 白太傅竖起眉头,“我白家已经送出去两个女儿了,你为哈要嫁给景文公那个老头做妃子?你放心,爹爹一定会让你嫁你意中的男儿。” “可是阿珞是个丑姑娘,不愿意委屈别人。” “我三姑娘再丑也是我的女儿,你要是看上谁了就和爹爹说,爹爹一定让那人娶你。” 白太傅其实是对自己的三姑娘过意不去,明明生的比前两个女儿都好看,但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只能和她说她生的极丑。只能等到世人对他三姑娘平息了好奇心,那个时候让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能弥补自己对三姑娘的亏欠。 白家三姑娘每日做的事情就只有四件。 起身穿衣,吃饭,看着院里的那颗老檀树发呆,睡觉。 也不知这样过了多久。 终于在一个春日的午后,每日在三姑娘眼里一成不变的老檀树终于变了点样子。 只见一穿着白衣的小公子,从树上爬了下来,顺带着好几片树叶。 还没等三姑娘看清楚他的脸,小公子就飞快的从袖口中掏出张黄色的纸,一把贴在了三姑娘面具上,嘴里还念念有词道,“急急如律令,妖怪快显灵。” 三姑娘第一次和一个陌生人,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陌生人离得这么近。 他盯着三姑娘,呼出的气就刷刷的扑在了她的面具上,也透过面具渗到了她的脸上,她有些慌了神,觉得不能呼吸,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大喘了几口气。 待她稍稍镇定了些,才听到小公子一个人喃喃道,“奇了怪了,照理说妖怪听到这些话应该现出真身啊。” 然后小公子上下打量着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的这就是你的真身。” “忽视这骇人的面具,但看其他,肤如凝脂,头发……并不稀少。” “你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丑嘛。” 他有些失望,“我这样努力的偷偷溜进来,还以为能捉到人生中第一只妖了。” 三姑娘有些后怕的走上前,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是生的有点丑,并不是妖怪。” 小公子伸出手想去摘下三姑娘的面具,可惜灵活的三姑娘一闪,让小公子落了个空,只能收回手尴尬的挠了挠头,“可是大家都说你是妖怪……你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自幼喜道,对于如何分辨人与妖也学过一二,看着国师捉过几只妖,我瞧上一瞧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妖怪了。” 三姑娘只是倔强的摇头,“没人看过我的脸,我自己都没看过。” 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爹爹看我的第一眼就被我吓晕了,我不想吓晕你。” 小公子不屑的说道,“我看过许多可怖的妖物,才不怕你呢,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看到你的样子的。” 三姑娘第一次看见这样好看的小公子,好看的事物人人喜之,纵使丑如三姑娘也不例外,“那你要常常来看我。” 小公子笑了,笑的让三姑娘离不开眼睛,心中更是羡慕有人能生的这样好看了,“那说好了,我得了空再来看你,直到你愿意摘下面具让我瞧见为止。” “那你瞧见了呢?瞧见了就不来看我了吗?”三姑娘有些急了。 “你真是个笨姑娘。本公子生来与别人不同,别人觉得你丑,或许本公子就觉得你好看呢?你摘下面具,若本公子觉得你好看了,定是日日夜夜都来看你,然后等你长大了,就娶你回家,烧香供佛一样的供着你,这样你欢不欢喜?” 三姑娘怔怔的点了点头,“欢喜。” 小公子满意道,“今日时日不早了,我下次再来看你。贴在你面具上的是本公子问国师讨来的收妖符,既然你不是妖,就送给你保你平安了。” “还有,这檀树的味道,本公子很喜欢。” 说罢,小公子像猴子似的灵敏的爬上了檀树,翻出了三姑娘的院落。 三姑娘呆呆的从面具上取下那发黄的符咒,像揣着宝贝似的揣在手心里。 遇到了一只好看的猴子来收妖。 三姑娘笑了。 ——临国世子璎,百龙之智,群臣敬之,以为真龙,却喜道。 景文十七年冬,公沉迷女色,民不聊生,天怒人怨。群臣进谏,公不闻,反杀其重臣。 十九年春,齐人伐临,临不战而败,齐统六国。 世子璎不见尸首,不知所踪。 故有人曰:世子喜道,潇洒自如,或入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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