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二日刚到卯时，熙鸾就被门外丫头的呼唤叫醒。　　　　熙鸾一动，身后的少年也醒了。“再睡一会，还早。”少年咕哝着。　　“大爷，该起了，今日还要敬茶。”熙鸾不想第一天就给婆婆不好的印象，催着少年起床。　　“知道啦，妇人多事。”少年起身，眼睛却不睁开，摸索着穿上了中衣，又闭着眼起身去了后边梳洗，结果刚转过屏风，就听，“砰”的一声，接着就是嗷一嗓子出来，猜测是闭眼走路撞着了，熙鸾却并没去后头看，也阻止了要去的春华两个。　　　　果然，一会少爷出来神清气爽，跟没事人一样，只暗暗看了正被服侍着梳发髻的熙鸾一眼。熙鸾假装没看到，自去后边洗漱不提。　　收拾好之后出来，正院里已经有嬷嬷在孙奶娘的帮助下，将喜床上染了红的帕子收进了盒子里，熙鸾早知有此一说，心里不舒服也没有任何话，给了荷包，吩咐冬梅送客。　　在丫鬟服侍下，先垫了几口点心，接近卯时三刻，才和少年冯大爷一起带着丫鬟浩浩荡荡的去正房请安见礼。　　　　一路落后少年半步，冯家的宅院是四进的格局， 　　熙鸾和少年冯大爷住的第三进主院，东偏院里住的二爷冯紫茗，冯大爷的两个通房没有主子发话，仍住在正院耳房里，当了一般丫头看待。冯老爷夫妻的正房在第二进正房，第二进偏院里是冯老爷的妾室通房，和熙鸾在娘家住处类似，原来玉莹住的第四进正房，现已被封了起来，第四进东偏院住的冯玉兰，西偏院住的冯玉荷，在和冯紫英向前院请安的路上，熙鸾已经将家里主要主子在二门内的住处问的差不多，前院想必是老爷书房之类，冯家是五进的宅院，第五进的安排还未来得及问，已经到了正房门口，早有梳了头的妾室通房之类打了帘子，冯大爷放开熙鸾的手，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熙鸾紧跟冯大爷身后进门，堂屋里已坐了冯老爷夫妇，冯太太原就见过，冯老爷是第一次见，人有些魁梧，续着络腮胡，很有几分武将风采，看不清长相，只从露出的额头和浓眉大眼看出，应该年轻的时候也是有几分好看的，否则也生不出冯紫英这样的妖孽来。冯太太石氏是杏核眼，葱鼻樱唇，虽年纪稍大，但丝毫不比身后几个通房侍妾逊色，年纪大的两个应该是有子的姨娘，三十多岁的样子，另外三个都是十八九岁二十出头。旁边一排站了一男三女，男的想必就是未曾谋面的二爷冯紫茗了，三女，是昨日见的三个小姑子及堂小姑子，今日认亲，本没有本家的亲族，只玉芳跟着玉兰几个一起住着，就厚脸皮的自己跟来了，几个帮忙的族里媳妇子就未得来见。　　　　未能多想，早有丫头拿来两个蒲团垫在地上，二人老实跪下敬了酒，二老都未多话，便叫起送了见面礼，只婆婆有些小心的看了冯大爷一眼。　　　　见了几个小的，只有送礼的份，见面完毕，就在正房厅里摆了饭。　　熙鸾按照新媳妇的规矩，从丫鬟手里接过，和几个姨娘通房一起安箸摆饭，意思一下给冯老爷和婆婆石氏还有冯大爷，小叔子和三个小姑子夹了一次菜之后，再给冯大爷夹菜的时候，冯大爷脸已经黑了，“好了，转的爷眼晕，坐下！”说着已示意熙鸾在身旁坐下，熙鸾为难的看着婆婆，婆婆看了冯大爷一眼，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欲言又止，“好了，什么时候不能讲规矩，儿媳坐下吧。”冯太太没说话，倒是冯老爷发话了。　　“是，儿媳不用忙了，坐下吧”冯老爷发了话，石氏才赶忙一边看了眼儿子，一边吩咐熙鸾坐下，由几个姨娘通房伺候，吃了顿并不合口的早饭。王家还保存着祖上金陵的饮食习惯，偏清淡，史氏这些年跟着王家的饮食习惯，也偏于清淡了，冯家武将家族，虽然祖上也是前朝文臣，可是冯太太石氏家里就是跟着□□打江山的庶族出身，都是和贾家史老太太一样，喜欢浓油赤酱，大早上的吃肉类和火腿鸡汤，熙鸾只就着饽饽吃了口小咸菜，就跟着搁了筷子。　　　　饭后漱口吃茶，让熙鸾想起黛玉进贾府后，发觉饭后立即饮茶的外祖家习惯，少不得跟着一一改过来，熙鸾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讲究，想是黛玉林家累世书香，才有的精致讲究，都说三代看吃，四代看穿，越是累世的世家贵族，规矩就越是繁琐，熙鸾此时倒庆幸本朝初建几代，大部分的勋贵家族出身都不大好，前朝跟着过来的臣子，基本都在文臣家里，自己嫁的冯家，算是前朝落魄文臣之家，本朝又成了武将新贵，好多规矩就没有传承好，倒是显得不是那么格格不入。　　　　早膳过后，冯老爷拉着冯大爷和冯二爷去了前院，也不知要考校什么，只见二爷小脸苦着，大爷一脸无所谓，爷三个走之后，熙鸾跟着石氏来到婆婆起居的东边，炕上设了小几，石氏也很快打发庶女侄女回房，几个姨娘通房自是跟着伺候，有人打帘子，有人捶腿，有人揉肩，有人端茶递水，熙鸾觉得自己站在那里就是个摆设，好在脸皮还是够厚，没有表现出尴尬啦，石氏不开口，熙鸾就站在下手不说话，看着姨娘通房们忙活着伺候主子，抽空从丫环手里递了杯茶放在石氏旁边的小几上，就退回原位当壁花了。　　　　“瞧我，人老了精力就差，媳妇站累了吧？给你们大奶奶设个座。”这一翻做派摆完，进屋有一刻钟了，石氏才吩咐给熙鸾看座，方有小丫头从外边抬进一把高凳，安在炕下西边。　　“谢过太太了，太太要多歇着，现在有了儿媳，有什么费精力的事情，吩咐儿媳就是。”熙鸾坐下，开始跟石氏搭了一句，其实石氏今年不过三十五六岁，保养的也不错，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哪里就老了，不过给熙鸾个下马威罢了。　　“那倒是不用，你新进门能伺候好我儿就是了。我这里也不多留你，回去收拾下吧，回门礼都已齐备，明日你们回去个人就是。英儿待会回院子别冷茶冷果的，你院子里两个通房，你们小两口自己作主，是留着还是发嫁出去，都随你们。往后也不用每天到我这里来，每五日，初一十五的，过来请安就是。”石氏吩咐完就闭上眼睛不看儿媳了。　　“是，都听太太的，太太多保重，儿媳先告退了。”说完看石氏点头，方后退着出了上房。　　回到自己院里，熙鸾站了差不多一早上，已经很累了，刚进院门，转过照壁，便看到院里夏荷跟一个大丫头样子的女子拉扯，熙鸾也没多问那个看到她出现激动的眼生丫头，目不斜视的进了正房，在堂屋里上首坐下了。　　“把夏荷叫进来，那一个让冬梅先带下去。”熙鸾进门揉了揉眉头，吩咐较进了夏荷。　　“姑娘……奶奶您回来了。”夏荷进门行了礼，脸上还有些恼意。　　“怎么了？院子里原来的丫头？找你什么事？”　　“奶奶，是香秀，她要来拜见奶奶，奴婢说奶奶还未回来，她不信，非要进房里来，奴婢哪里能让她进来，就拉扯了下，谁知奶奶这会子进来了，奴婢这就去打发了她。”夏荷觉得不好意思，这点事情未处理好，又是大爷的通房，估计不敢太过得罪。　　　　“好，不忙，人已让冬梅带下去了，大爷没发话，那两个，先且糊涂处着吧，倒是你这名字，冲着三姑娘了，以后改叫夏竹吧。”　　“是，奶奶，奴婢以后就叫夏竹了”夏竹告退后，秋香掀帘子进来，“奶奶，院子里的下人，现在都在大爷奶娘周嬷嬷那里管着，今个儿周嬷嬷家去了，咱们院子除了奶奶带了来的，也就跟着大爷的四个小厮，四个二等的丫头，四个洒扫的小丫头，两个看门的婆子，和香秀香巧两个通房大丫头。”秋香原在熙鸾屋里就是管外事消息人情往来等的，春华管账，统管所有丫头，并贴身外出服侍，夏竹管釵环金银等贵重物品，冬梅管四季衣裳笔墨纸砚等。　　进房服侍的二等丫头，熙鸾都没带，只陈兴家的有个丫头大了，进来可做二等，或者再从陪嫁庄子里提一个，留两个空额给大爷原来身边的丫头，也是收拢人心的手段。　　“等回了门，周奶娘那里，必有说法，正院里还是孙妈妈统管，春华只管丫头们，先把这两天对付过去，你们也留心看着，谁能提上来。”吩咐了秋香，熙鸾在窗前的榻上小憩了一会，就听大厨房传饭了。　　冯家午膳晚膳，除非有饮宴，或者正院特意叫，否则是不一起吃的，都是各房自取，“秋香，叫来大爷跟前的小厮问问，大爷晌午可回来用膳不回，若是回来，将大爷的份例一同取来，若是不回……”　　“不回大奶奶又待如何？”熙鸾还未吩咐完毕，冯大爷已进了门，脱了大衣裳交给熙鸾，熙鸾转手递给身后的秋香，秋香拿了衣裳挂好，默默下去了。　　“若是不回，大爷想必是去会友了，倒偏了大爷的份例，给丫头们加菜，大爷总不成是闯荡江湖去了，就是要去浪迹天涯，大爷也带契下小弟！”熙鸾和冯大爷一起就着丫头们端来的水洗了手，外头道午膳好了。　　“摆上来摆上来，爷和你们奶奶都饿了，再不来，该浪迹天涯觅食去啦”冯大爷看来心情颇为不错。　　“老爷考校大爷和二爷不曾？”熙鸾趁冯大爷心情不错，尝试交流。　　“老爷考校二弟的，大爷早就被认定是朽木了，安排了点外头的事，妇道人家，不要打听。”冯大爷拒绝多说，熙鸾也就不追问，两人默默用了膳。　　午休时，冯大爷和熙鸾交流起最近流行的游侠儿话本，道自己还是心不虔，好兄弟柳湘莲已经要付诸行动了，自己有家累，不便远行，很是羡慕。　　熙鸾附和着一起表达了对柳姓大侠的羡慕崇拜之情，夫妻两人的初步交流，还是颇为融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