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八月十五冯家本家又召集了认新媳妇的宴席，熙鸾进门也有两年多了，已经不是新媳妇，主角也换成了今年新进门的弟媳和长房新进门的二房二儿媳，八房新进门的三儿媳身上，除了四房二儿媳是庶出，宗房二房的二儿媳和八房三儿媳都是嫡出子之媳。　　　　弟媳小石氏是婆母石氏的堂侄女，不过与二爷冯紫茗一样，是庶出，在家甚是得宠，是得宠姨娘生的庶女，能巴上冯二爷这门亲事，也是高攀了，石氏与娘家嫂子不大对付，娶了隔房的堂弟之女，也是跟娘家大嫂打擂台的结果，原来石氏看上的是自己的亲侄女，也是庶出的三娘，可惜娘家大嫂不愿庶女高嫁，毕竟自己家里不过是六品人家，跟本家关系也不近了，姑娘嫁妆也没太多，进了冯家是实在的高攀了，就是嫁个嫡女也说的过去，可石氏却没看上大嫂嫡出的四娘，反看上了贱人出的三娘，姑嫂两个别扭着就让堂弟钻了空子。　　　　石氏堂弟是从五品，庶出姑娘高攀了冯二爷，出门前将庶女记成了嫡出，石氏跟堂弟媳因此也有了不快，但石氏明显更看重兄长和堂弟，对娘家女眷并不看重，毕竟自己家里官位高，且石氏未出阁前，在本家当家主母缮国公夫人那里奉承，很是得了几分脸面，否则也攀不上冯家这门亲。这些年一直有走动，熙鸾也跟着石氏去石家吃过寿酒。　　　　这次石氏带着熙鸾和小石氏，也带了一岁半的鸿哥儿游哥儿来，和新进门的媳妇，还有八房大爷的长子，二房大爷二爷的长子，一起记入族谱，冯家嫡出的女孩子们等到了十岁才会入族谱，庶出的，也就出嫁前能得族谱里记一笔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刚完成记入族谱的仪式，外边便来传内宫消息，让神武将军冯大老爷入宫听旨，全家不知祸福，宴席上也顾不得吃喝了，聚在正房前厅商量。　　　　“不知宫里何事，大过节的，莫不是西边又要打起来了？”八房太太最是沉不住气，看着石氏问道。　　“我也不知，最近没听我们老爷提起，但愿佛祖保佑，边关安稳才好。”石氏又忍不住双手合十，念起佛来。　　　　熙鸾觉得，许是玉莹该生了，这次怕不是坏事，不过，并没有宣之于口，和众人一起等着消息，“婶娘别担心，照侄媳看，莫不是宫里娘娘小主生了？”宗房大奶奶，笑着说道。　　　　“若是如此就最好了，算算日子，小主是该生了，就承侄媳的吉言了。”石氏听了，豁然开朗，忍不住开心起来。　　　　“老大家的也是信口开河，宫里的事，不是咱们该议论的，且等着消息吧。”旁边族长太太一开口，大家就都不说话了，只大奶奶告饶，族长太太也算是本事，每次一开口，总能让所有人不舒服却开不了口。　　　　“太太，各位太太奶奶，小的来报喜了！前面传了宫里的旨意，咱们家姑奶奶晋了淑嫔，宫里的赏赐要下来了，老爷让太太家去摆香案接旨呢。”外头跑进来冯紫英的小厮二林给石氏报喜。　　　　“快，王氏石氏，带上孩子们，回去接旨。大嫂，各位妯娌，我就不虚客气了，带着孩子们先回去。”石氏招了熙鸾和小石氏一起出门，匆匆跟妯娌们告别回去了。　　　　急匆匆回家，家里早已安排人摆了香案，接了内侍夏太监带来的旨意，冯家领旨谢恩，阖家欢喜，重重打点了传旨的夏太监，夏太监也是满脸笑意，道五皇子出生的时辰好，官家很是开怀，老圣人也有赏赐。玉莹生的五皇子是官家登基这几年第一个出生的皇子，前面四个都在潜邸出生，那时官家是一个普通皇子，并不出色，所以也没有这个排场，内院里熙鸾早吩咐约束了丫鬟婆子，外院有冯老爷和冯紫英，熙鸾也不担心，家里只有石氏和小石氏，颇有些得意忘形之感。　　　　石氏和小石氏张罗着想大办流水席，被冯老爷按住了。石氏颇跟熙鸾抱怨了一阵，熙鸾也只能哄着了事，弟媳小石氏因是和石氏同出一门，颇有些跟熙鸾争锋之意，却因为二爷庶出的身份，石氏对她也是时好时坏，小石氏有些想沾手家事的意思露出来，就让石氏很是磋磨了一阵子。　　熙鸾对这个并不上心，除了管着海运的账本子，还有教养孩子，经营嫁妆，石氏能管家，熙鸾开心还来不及，也是小石氏嫁妆一般，石家本不富裕，也没有嫡母给的私房嫁妆，都是父亲给的贴补，勉强凑了六十八抬嫁妆，能有几万银子顶天了。　　　　熙鸾原以为海运的账本子会是北静王和王妃管着，可冯紫英道，王妃和王爷并不是一条心，不能让王妃沾手，出人出船的王家，孙氏合适，却因王子腾是老圣人那边的人，也要避讳些，便放到了熙鸾这里。　　　　跟大房王俟纯粹的官家弟子出身不同，这几年三叔王子腾颇有些在圣人和老圣人之间骑墙之意，熙鸾通过孙氏委婉的提醒过，可王子腾一意孤行，王俟和熙鸾作为晚辈，也是无法。冯紫英劝了熙鸾不要再管，官家现在越来越有主意了，自己家这个身份，实在不宜太多掺和进去，熙鸾也能理解，做情报工作的，若是没有了主子的赏识，的确是不好混的，自己嫁了这么个披着纨绔皮的丈夫，圣人一天不当家，就没什么前途可言，即使有朝一日，圣人能够说一不二了，也得看他心情，主要是，是不是有让冯紫英由暗转明的需要。　　　　九月底，宫里玉莹出了月子，得了官家允许，招了石氏和熙鸾进宫探视，进宫前一日就有宫里来人教导规矩，石氏之前也未进宫，上一辈的冯太贵人又位份太低，未能招过娘家人觐见。熙鸾有些紧张的咨询其冯紫英，冯紫英道不妨事，圣人对玉莹还算不错，只是不要跟宫里其他妃嫔扯上关系就是。　　　　进宫当日凌晨，熙鸾和石氏就打扮了起来，石氏是三品淑人，熙鸾身上，其实是有一个暗地里的六品安人诰命，只平日并不显出来，这次按品大妆后，小石氏才颇为惊艳兼嫉妒的看着，边给石氏递钗边祈求道，“太太也带了我去见娘娘吧？我进门前倒是见过娘娘几次，只那时还小，我进门还没见过姑奶奶呢。”　　　　“胡闹，你道宫里是咱们的后院子呢？我跟你大嫂也是因为有诰命在身才可入宫觐见，莫说是你，丫头们都带不进去一个。”石氏对小石氏的见识恨铁不成钢，颇有在媳妇面前丢了娘家的脸的感觉，“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老二也该起来入学了。”说完斜着眼看了下眼观鼻鼻观心的大儿媳一眼，既因大儿媳识趣，免去些尴尬，又因她不会讨好自己感到恼火。　　　　“是，太太，那儿媳就回去了，大嫂可照顾好太太，宫里人杂。”小石氏又剜了一眼熙鸾的装扮，假模假式的托付了一句。　　“这是自然，弟妹放心，还是先回去伺候二叔起身进学吧。”熙鸾知道这个弟妹一直想要二爷跟着冯老爷从军，现成大爷冯紫英有些纨绔名声，也并没去从军，二爷去了岂不是能接了老爷的班？小石氏的小九九谁都知道，只家里谁都不理她这个想头，包括她的丈夫冯二爷，一心科举入士，找回祖宗荣光，现在是个秀才了，便在国子监恩荫入了学。为了冯老爷这个名额，宗房和八房都有些乌鸡眼了，转头冯老爷给了自己的庶子，让两房都无话可说的同时，心里也是恨恨。熙鸾说了进学的话，小石氏便憋着恼火走了。　　　　其实武官原来是二品以上才可恩荫入国子监，只官家登基后，恰逢西北战势火热，为了奖励安抚武官，便发布了圣旨，准许武官从三品开始便可恩荫一子侄入学，武官们都感怀圣人天恩，老圣人也不敢得罪全部的武官，遂跟着下旨准许文官二品以上可恩荫两子入学。因为老圣人和圣人打擂，现文武官员的壁垒，更加分明了。　　　　熙鸾和石氏入了内宫，便有太监引路往园子里走去，从中间往西六宫的方位走去，熙鸾前世逛过紫禁城，这宫里想必与其相似，先要去拜见皇后，宫里没有太后，皇后就是后宫最大的，只皇后缠绵病榻许久，不大见客，但该有的礼数，却不能丢。熙鸾和石氏也未得见，女官回复后，石氏带着熙鸾在坤宁宫前磕了头便告辞了。　　　　太监引路进了西六宫，经过了两个宫殿，便在一个一个宫殿前停了下来，上书咸福宫三个字，太监告退，侧门处早有宫女引路，来到偏殿门前，便见到了玉莹的陪嫁宫女朱果，“淑人，安人，快请进，娘娘早等急了。”　　　　“见过淑嫔娘娘！”进门隔着帘子就有女官摆了垫子，熙鸾和石氏刚要跪下，便见从帘后转过一个宫装丽人，，“娘这是干什么，鸾姐姐大嫂，快进来。”一身富贵的玉莹已经拉着石氏和熙鸾入了帘内。　　“淑嫔娘娘，这不合规矩。”帘内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官立在那里，表情严肃，眼神却并不锐利的看着玉莹。　　“唐姑姑就别计较了，本妃亲自和圣人说道就是。”玉莹对着唐姓女官笑着说道。　　“既如此，我就先告退了，娘娘刚出了月子，不可累着了，淑人多多体谅。”唐女官告退时又对石氏交代道。　　“唐女官放心，我晓得。”听到石氏的回答，先对玉莹行了个福礼，又跟石氏和熙鸾颔首为礼，然后悄无声息的退出了珠帘。　　　　“娘，玉莹好久没见你了，还是过年宫宴的时候见过呢。好姐姐，嫂子，我们可是真的有三年多没见了。”玉莹仍然像个小姑娘一样对着石氏撒娇，又转头对熙鸾道。　　　　“娘娘长大了，咱们都当娘了呢。”熙鸾自从见了玉莹，又不免想起闺中密友的时光，不禁和玉莹一样，眼含泪光。　　　　“知道你们姑嫂感情好，这不就见着了，以后见面的日子有的是呢，小皇子可睡了？”石氏见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不免打断，毕竟宫里不能见哭声。　　　　“没睡呢，知道外祖母和大舅母要来，怎么不得等着，朱果，让奶嬷嬷将五皇子抱过来吧。”转头吩咐了朱果，又道，“官家让我们母子搬去咸福宫正殿住，就先将他挪过去了，我这两天收拾着也搬过去了。”　　　　熙鸾知道一般的嫔位是不住主殿的，见玉莹的淑字封号和恩典住主殿，怕是以后的淑妃没跑了。　　　　“都是圣人恩典，怎不搬好家再叫我跟你大嫂进来。”石氏听了，喜不自胜。　　“玉莹等不及要见娘和大嫂了，反正也收的差不多了，就这两天的事，等搬过去了，还要设宴招待后妃，怕是忙乱，可不先抽空见见家里人要紧。”玉莹三年的宫廷生活，看着是成熟了不少，却还是保有少女时期的活泼，可见在宫里的日子过的不错，否则也生不下这个意义重大的皇子了。　　　　“是，娘娘英明，这是我跟娘准备的给小皇子的见面礼，娘娘快收着吧，小皇子还小，不能戴的。”皇宫不让夹带送东西，熙鸾只和石氏准备了金锁和手镯脚镯随身带着，又和冯紫英商量了，熙鸾准备了两万银票给玉莹，宫里打点少不得银子，都给她换成了小额的，塞了玉莹满满一手。　　　　“多谢大嫂，多谢娘了。嘻嘻，大嫂这么多银票子收在哪里了？这一大包可不好放。”　　“就你促狭，快看我们的小皇子来了”石氏点了玉莹的脸一下，见到外孙，就什么都忘记了，伸手就要抱，不过奶嬷嬷抱的稳稳的，还后退了一步，弄得石氏有些下不来台的僵住了。　　　　“行了，把小皇子给本妃，你们先下去吧。”玉莹板了脸，奶嬷嬷忙将小皇子递给了她，跟宫女们一起退下了。　　　　“娘别介意，宫里的奶嬷嬷都是内务府有关系的，门缝里瞧人，也不敢怎么样的。”玉莹将儿子给了石氏抱着，安慰道。　　　　“唉，你在宫里也不容易，以后有了皇子，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了，嗷嗷，我的乖乖外孙吆。”熙鸾也凑过去，看到刚一个多月的五皇子，长得不太像玉莹，只有嘴巴的位置有些像，脸也白净，想是像了皇家人了。　　　　见了小皇子，熙鸾和石氏待了没一会，便有宫人来，带着出宫了。出门前在半路遇见了熙鸾的表姐，现在坤宁宫的女官贾元春，元春今年有二十一岁了，正是看起来最美的年纪，却还是梳着姑娘的头，看来现在还未进入后宫。元春身边的抱琴给了领路的太监一个荷包，跟石氏和熙鸾说了几句话便离去了。　　　　石氏和熙鸾回家与各自的丈夫交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