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兄

所谓下面就是指地窖，门板一开，那股闷闷的气味迎面扑来。　　　　那女孩子先拿了火折子下去，惊春则被他们紧跟着带进去。　　　　烛光一跳一跳地明亮了起来，将这窖内摆设悉数笼罩。　　　　惊春草草一看，却见这里头不是摆了常见的菜坛等物，倒是在墙上挂了许多簇新的刑具，尖锐处雪亮干净，还是未沾过血的。　　　　见到这等阵仗，霎时她整个人都炸了起来，暗想她应该不至于得罪此女至此，平白无故的怎么恨到要将她扒皮抽筋的地步？　　　　然而在下一刻，那女孩子又吩咐说：“把她衣服给我扒了。”　　　　那伙计之一却犹豫了，“这不太好吧？人也是一姑娘家呢，再说隔着网子怎么脱啊？”　　　　女孩子就问惊春，“那你自己考虑，是我们帮你脱呢，还是你自己动手？”　　　　惊春道：“有本事你就隔着这层罩子给我脱衣裳，反正我自己是不会动手的。”　　　　隔着这层网，想给惊春换衣服不容易，可要去了它，惊春逃脱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这姑娘又不是傻，见过惊春与蒋绍平比斗，知道自己一人并这两伙计打她不过，能捉住她都是意外之喜，再多的又如何能奢望？遂一咬牙，从角落的箱子里翻出一套红衣来给她看，“只是想你换套衣裳罢了，我又没打算对你做什么。”　　　　惊春反问：“要是我这样对你，你也觉得没什么？”　　　　女孩子咬牙道：“……我只是怕你不肯帮我，才出此下策。”　　　　惊春冷冷一笑，不做声了。　　　　对方这才说：“我可没骗你，三哥功夫不上进，都是因为他心结未开。若他能解了心结……”　　　　“解了又如何？不解又如何？何况你这般为他，可与他商量过？毕竟他才是正主，你说都不与说他一声，却是把他当什么了？”　　　　“可要说了就没用了！”这回她才像是急了，面上生出薄红来，“他……他……他就是被你吓着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就得帮他！当年他曾与你议亲，可你却将他引到这暗室中，里头遍布刑具不说，还有个……然后你就挥着鞭子问他，成婚后可能叫他脱光了衣裳让你打？”　　　　惊春即刻就道：“那你肯定找错人了，这事我绝对做不出来！”　　　　当年她在姜移手里就很吃过些苦头，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对这些花样儿躲都来不及，就更别提上手去做。　　　　这姑娘说的怕是姜坠——这么一说倒能洗脱她就是姜坠的嫌疑了，毕竟想推拒婚事的法子有千千万，她何必非要用这招？况且蒋绍平一向稳重，怎会被这点小事吓出心结来？　　　　莫不是编出来骗她，想要她在蒋绍平面前出丑？　　　　“当年是我亲眼所见，三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而你又是小人得意，把个不相干的人背后打的稀烂，怎么现在却不肯承认了？”　　　　“阿颜！”　　　　一声呵斥传来，却是蒋绍平在这关头赶到。　　　　他一进来，头一件事就是把惊春放出来，并向她道歉，“是我管教不周，让你受辱。”　　　　惊春离了这网子，只觉得连呼吸都轻快许多，“受辱称不上，何况她的所作所为同你也没关系。”　　　　蒋绍平似有些尴尬，“阿颜……她是我的未婚妻。是我对不住你。”　　　　惊春还真有些惊讶，“原来如此。那就恭喜三哥了。”　　　　蒋绍平沉默了片刻，方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上去再谈。”　　　　惊春也不晓得哪根筋搭错了，忽然就问：“三哥，她把这里布置成这样，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么？”　　　　霎时间蒋绍平就变了脸色，转身就走。　　　　惊春叫一句三哥，可追出去时，却见一双身影齐齐消失。　　　　那个阿颜比她还着急，可惜脚步实在算不得快，但等她出来的时候，蒋绍平连同另外一人已连影子都不见，气得她恨恨跺脚，“这会儿晓得我是他未婚妻了！平常却不拿我当回事儿，实在可恼！”　　　　惊春问：“你就不怕他跑了吗？我看他是追着人出去的。”　　　　阿颜却道：“你真当他来这里做生意呐？不过一些探子罢了，过一会儿抓到了人，他也就该回来了。”　　　　“探子？”　　　　阿颜自知失言，连忙转了话锋，“刚刚是我对不起你，要不你晚上再过来，我给你烧一桌好菜赔礼道歉吧？”　　　　惊春毫不客气道：“那就算了，我可不敢吃你的酒。”　　　　阿颜道：“你只管把心放下，我敢毒死你，却舍不得动三哥分毫呢。”又笑着问边上二人，“你们听到了没？他承认我是他未婚妻了呢！”　　　　那二人神色微妙，不敢做声。　　　　一时蒋绍平回来，却是双手空空，未抓到人。　　　　阿颜见状想问，但瞥见惊春又及时住嘴，走上去要挽蒋绍平的手臂，却被他躲开了。　　　　“别闹。”　　　　“我……好好好，我知道，女孩子家要矜持是不是？可……可这位姐姐却曾与你共事过哩，我向她学不成吗？”　　　　惊春连忙摆手，“你们说你们的，可别把我拖下水。”又向蒋绍平道，“既然三哥你没事，那我就走了了。”　　　　蒋绍平问：“你真的没事吗？”　　　　惊春道：“没有，就是赵傥给我送了一回东西。”　　　　“他送你什么了？”　　　　“一张……拔步床。”　　　　蒋绍平亦无言，大约是想不到赵傥无端端送床给她做什么，遂只能说：“我会问他的。”　　　　惊春犹疑了片刻，道：“还有件事，不知三哥有没有听见风声。赵傥说他哥哥来了，就在这附近的吴山上。”　　　　蒋绍平道：“我今天出去，就是为了求见王爷。”　　　　“那你知道就成……”　　　　“你不去吗？”　　　　“啊？”蒋绍平这话问的，让惊春很有些莫名，“我？我去做什么？我现在穷了，连赏钱都给不起呢。”　　　　蒋绍平点一点头，“我明白了。”　　　　惊春其实很想问一句，谢莲生来吴山做什么？他都是怀王了，身份不同于往常，千里迢迢跑到这吴山上来，尤其是这还属于皇室的管辖范围内，实在不合常理。　　　　但又想到她连去见谢莲生都不敢，闲话还是休提了。　　　　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准备要走，可这时候蒋绍平又问：“那王爷若要来见你……”　　　　“三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可别来吓我。”　　　　蒋绍平见她这般抗拒，剩下的话也不好再提，“罢了，你先回去吧。”　　　　阿颜道：“姐姐何时有空？我还要请姐姐吃酒呢！”　　　　惊春道：“等开张时我来送礼。”　　　　“那姐姐可有的等了，这店开不开都还两说呢。”　　　　惊春假装没听到，兀自出门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