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反派的剑魂

“我要这剑，有何用？”　　　　风无涯看着手上泛着冷光的剑身，颓然地倚到石壁上。　　　　野草抚过他常年练剑，而带有薄茧的指腹，泛起痒痒的感觉。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坍了。　　　　大厦一朝倾颓，他风无涯无话可说。　　　　***　　“风无涯是魔道余孽！他潜伏于道天，意要图谋不轨。”　　“无涯，为师未曾想过你竟是如此居心叵测！你……走吧，如今韧松毁你根基，也算还了这一报。”　　“长老，怎可轻易放走这妖魔！”　　“是啊，亏得我们平日里喊他大师兄，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世事变幻无常，我风无涯今天才算体会到了。　　　　被迫叛出师门，只因他赵韧松空口无凭的一句白话！　　　　如今，根基已废，修为全无，他已是个废人，他还要接受一切的谩骂和猜测。　　　　倏尔，风无涯低低地笑了，而后笑声愈来愈大，只是满心的不甘和怨愤却不能轻而易举地消散。　　　　*** 　　“妖魔，速速受死！”　　广场中的男子手执长剑，指向对面倒地的风无涯。　　　　风无涯垂下脑袋，脸上无悲无喜，耳边却回想起师妹在战前所说的话。　　-师兄，韧松他初入仙途，个性要强，比试时还望师兄点到为止。　　　　赵韧松看着不复往日光鲜亮丽的天之骄子，兴奋和微不可见的恐惧交织在心头。 　　他才不要匍匐于风无涯的脚下，所以，为了最终的结果，他可以不择手段！　　哪怕代价是，毁去风无涯。　　　　他当然知道，风无涯不可能是魔道余孽，可那又怎么样，他当内门大师兄已经够久了！　　如今他筋脉俱断，沦为废人，要拿捏这个废人，还不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玉罗真人看着曾今的弟子，眸光复杂。　　以她的阅历，当然明白，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无涯，你已经是个废人了，而韧松他是气运所钟之子，在他带领下，我道天，必将重现巅峰的辉煌！　　所以，无涯，你必然要担下这罪名。　　　　“风无涯，从今往后，你与道天再无关系。”玉罗真人声音古井无波。　　先前无论被如何谩骂都无动于衷的风无涯，终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往日慈和的师尊。　　他的目光深深地刺入玉罗真人的眼底，良久，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自嘲地笑了笑。　　　　他拿起剑，赵韧松下意识地退后一步，戒备地看着他。　　风无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剑尖抵在地面，撑起他的身体。　　总算陷入泥潭，他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就如同当年惊才艳艳，被众多弟子推上神坛的大师兄。　　他一步一个脚印，赵韧松留下的伤痕仍然淌着血，流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夕阳余晖下的他，正如同受伤的孤狼，独自舔舐着伤痕。　　　　***　　魔道余孽？　　　　风无涯张开骨节分明的手指，盖在自己的脸上，泪，终于落了下来。　　　　他不是神，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会悲也会喜，也会怒，他同样也会受伤，会难过。　　　　可是，面对他的，只有无尽的谩骂和鄙薄。　　　　凭什么？　　　　他就要接下这一切的骂名，只因气运二字吗？胸口的一股郁气堵在心头，让他近乎窒息。　　　　既然，都说我是魔道余孽。　　　　那我何不成魔？　　　　何不成魔？　　　　成魔！　　　　一刹那，风无涯身上的气息陡然变换，暴戾诡谲环绕在他周身。　　　　看到这一幕的嘉司琳娜心底咯噔一下，来晚了。　　　　她下意识脱离剑身，以魂体的模样出现在风无涯前。　　　　而后她才突然意识过来，想要回去，可是已经晚了。　　　　要知道，在先前的二十多年，风无涯的碎霄剑可从来没有剑魂出现过。　　　　她勉强编织了一个说辞，抬头看向风无涯，正准备解释，可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太像了。　　　　纵然容貌变化，可身上熟悉的气息却不会改变。　　　　嘉司琳娜鼻尖猛地一酸，这人好讨厌，明明，明明她以为就要忘记他时，他却又以一种全然不同的姿态出现在自己眼前。　　　　风无涯也愣愣地看向眼前的魂体，一股熟稔的感觉浮现在脑海中，他来不及探究为何会有剑魂的出现，他脱口而出四个字：“嘉司琳娜？”　　　　这一声险些让嘉司琳娜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落了下来。　　　　是，是我。　　　　风无涯看着她眼眶通红的样子，只觉得手足无措，这一种的感觉是前半生从未有过的体验，新奇却不讨厌。　　　　奔腾的情绪几乎翻涌而出。　　　　风无涯看着她的样子，内心所有的不甘突然一下子淡去了。　　　　就如同世界毁灭，总有一个人会是你的信徒。　　　　而那个人，就在眼前。　　　　身前的女子，明眸皓齿，长发高高竖起，正如同以前的自己，洋溢着生气和活力，她带着的一切，都是自己所向往的。　　　　他走到嘉司琳娜身边，笨拙地擦去她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水。　　　　嘉司琳娜有些赧然，本以为是她该安慰风无涯的，没想到却是反了过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扬起一个灿烂到耀眼的微笑说道。　　　　风无涯摇了摇头，多年来躁动不安的心，只要靠近她，便宿命般地，安静了下来。　　　　千帆过尽，她就是自己命定的归途。　　苦海无涯，她就是自己命定的摆渡人。　　　　“我该叫你什么？”　　　　“你帮我取吧。”　　　　他斟酌片刻，而后道，“凤潇。如何？”　　　　他并没有定下她的姓，只是在心底，他还是偷偷地加上了风。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凤潇直直地看着风无涯，似乎想以此看穿他，倏尔，她展颜一笑，如同云破月来花弄影，胜过世间一切风景。　　　　“好。”　　　　简简单单的好字，却能让风无涯由衷地满足下去。　　　　他背上碎霄，伸出手，“走吧。”　　　　凤潇欣然拉住他的手，“我们去哪？”　　　　“方丈。”　　　　清冷的声调像是被掺入了月华，月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无限拉长。　　　　与之前狼狈奔走不同，这一次，风无涯确确实实不再是形单影只了。　　　　他相信，哪怕他与整个世界站到对立面，眼前的人也会毫不犹疑地站在他身边。　　　　师门、宗门在她面前都变成了有可有无的存在。　　　　这般想着，他拉着她的手越来越紧。　　　　凤潇像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她一把反握住风无涯的手，温暖的触感让千疮百孔的心渐渐有了律动的感觉。　　　　“天涯海角，我都会陪你去。”　　　　她望进他的眼底，倒影着她的模样还有漫天星光。　　　　他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只是唇角却慢慢上扬。　　　　不必天涯海角。　　你所在之处，就是我不得不得思念的，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