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入眼所见的,是漆黑如砚的城门。 门上的兽环正泛着冷冷的银光,巍峨的城墙更是在岁月的沉淀中留下一片斑驳的痕迹,见证了此城千年的沧桑。 素色的马车缓缓地驶入城内,因为恰逢集日,街上热闹非凡。 若是之前遇到这样的集市,水芸定要兴奋地嚷嚷一番,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却正睡得香甜。 那雷打不动的睡姿,只怕是要错过今日这场集市了。 上官卿渃缓缓地垂下头,只见怀中那白嫩的小脸正泛着细致的光泽,微微噘起的红唇似在引人一亲芳泽。 他眸光一凝,过了半晌方平静下心里的躁动。 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淡然的唇侧暖意融融。 “不要动,好痒……”忽然,她抗拒地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睡音浓浓的声音,含糊不清。 上官卿渃那温润如玉的脸上不由地一怔,可是她那瘪嘴颦眉的模样委实可爱,让他情不自禁地再次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头,无奈地笑道:“小芸儿,你已经睡了整整两个时辰,还没睡够么?” “唔,不许吵我。”再次拍掉他的手后,她的呼吸重新变得深沉而规律。 摇头轻笑,他不再动她,眼里满是宠溺的神色。 过了晌午,集市里的人群渐渐地散去。 上官卿渃安置好水芸后便出门采买一些要物,当他正准备步入一家布庄时,一道雪色的人影恰好从他眼角的余光中幽幽走过。 清静的心湖忽地轻漾涟漪,他转头看去,只见那道熟悉的清冷身影正缓缓地迈入一间酒楼。 那身似雪的白衣,纤尘不染,及腰的墨发随风轻舞,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道惑人的弧度。 原来她真的一直尾随着他们! 眼里隐隐地闪过一丝喜色,他的心还未做出决定,双脚却已自发地向那家酒楼走去。 进入酒楼后,玉心莲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在她进入酒楼的那个瞬间,一道惊艳的目光就投射在她的身上,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皆因她而起。 她并未在意投注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而是安静地坐着,转眸看向窗外。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泽的缝隙静静洒落,点点的光影落在她的脸上,让那原本白皙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明暗不清。 在窗外五十米之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穿过竹林便是一幢精巧雅致的江南竹屋。 屋檐下挂着一串风铃,迎风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片静谧的风景,眼里尽是潋滟的风光。 “客官,您要的酒。” 一道略显羞涩又紧张的嗓音在耳畔响起,玉心莲回过头,只见一位年约十五岁的少年站在她的桌侧。 虽说是来送酒,可那酒坛却依旧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抹悠然轻浅的笑在她的唇边漾开,犹如冬日时分春回大地,霎时云开雾散,不经意间,风华无限。 少年身子一颤,本就通红的脸倒是愈发的红了。 “姑,姑娘,你的酒……”他偷偷地再瞧了她一眼,而后迅速地移开目光,再次强调。 见他这极其可人的模样,玉心莲不禁逸出一声轻笑。 她抬手指了指被他紧抱在怀的酒坛,而后在他面前摊开手掌,一扬眉,意有所指。 少年愣了一愣,在垂头看到怀中的酒坛时,恍然大悟似地将酒坛放到她的掌心,而后红着一张脸,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迅速消失在转角的少年,她又是一笑,目光最后定在了掌心中的酒坛上。 渐渐地收敛起笑容,她的神情苍白且又哀伤,慢悠悠地替自己斟了一樽酒,而后看向窗外,一小口一小口地浅啜着。 一念袈裟怨痴离,醉生梦死终半世。 无卿,你不在,再也不会有人劝诫心莲饮酒伤身了…… 握着酒樽的手一点一点地收紧,满怀冷涩的悲凉感在不知不觉中凝结成了一股浓郁的哀怨与愁结。 一滴泪落入酒樽中,她忽地扬唇一笑,小口小口的浅啜变成毫无节制的豪饮,窗外绝艳的景致映入她的眼里,却成泣血的哀伤。 本以为这千年漫长的时光可以抚平她心中一切的悲伤,如水般洗净那些斑驳的往事,再过滤伤痕,让她恢复到曾经未经世事时的纯白。 然而……是她奢求了。 难以抑制的心酸绞得胃阵阵泛疼,她却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只是笑声里怎么也掩盖不住那深深的讽刺凄凉。 又仰头饮尽一樽,长长地呼了一口酒气,星眸半醉时,咯咯的笑声传荡在整个酒楼之中。 就在她笑罢,忽然,一道嚣邪的声音从她的背后传来。 “姑娘在此独自饮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兄弟二人陪你喝一杯,你看如何?” 一高一矮的两人在玉心莲的身前坐下,嘴角皆挂着一抹令人厌恶的淫邪笑意,那仿佛看到猎物般的眼神闪烁着一种势在必得的邪光。 “滚!”喝酒的动作顿了下,她目光微沉。 坐在她对面的二人丝毫未将她的话放在眼里,身形比较高的那人只是邪邪一笑,放在桌案上的手慢慢地向前移动,眼看着就要摸上玉心莲的手时,一道身影恰好缓缓地踱上二楼。 来人一身白衣,干净清爽,笑容浅淡,整个人就像一缕温暖的阳光射进楼内。 一种潜藏在深处的气度,举手投足皆可显现,仿佛只要他在时,诸神皆隐。 她抬起眸,怔怔地睇着他,眸光明灭不定。 他……怎么来了? 眼看着那高个子男子就要摸上她的手,只见白影一闪,上官卿渃已轻松地扣住他的手腕,让他进退不得。 “不知这位公子,意欲何为?”他笑得极淡,依然清雅的声音并不含一点杀气,却叫高个子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冷颤。 在高个子二人狼狈地逃离之后,她不禁发出一笑,那笑声如风铃般环佩叮当,极是悦耳动听。 这……真的是她么? 上官卿渃单手负于身后,一脸愕然地立在原地,眸色千变。 原来她也有除了清冷幽然之外的表情,原来她也可以笑得这样毫无芥蒂且又动人心魂。 就在他整个人怔忡不已时,她忽地站起身,一手提着酒坛,一手挽上他的手腕,不容拒绝地向楼下奔去。 “卿渃哥哥,陪我去买糖葫芦。” 卿渃哥哥,糖葫芦? 被迫随着她走的上官卿渃彻底愣住,他盯着她的后脑勺,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她究竟是玉心莲还是水芸。 一缕异样的情丝,悄无声息地将他再次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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