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

——我们都像是山坡滚落的石子，都在颠碰之中磨掉了尖牙。　　　　酒过半巡，黄天化怕他喝多，夺过他手里的酒杯不想让他再喝了。　　　　杨戬一躲闪了过去:“放心我是奉旨下凡的，醉了也无妨。”　　　　“玉帝王母让你这是去罚了那个凡人，毁那座城？”　　　　杨戬横了他一眼，冷哼道:“这件事说起来你也有监督不严之罪。你身为山神之首，乌蒙山山神违反天条，你居然不知，要不是神殿的都尉查出来，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呢？”　　　　黄天化不服顶道:“那操蛇神谁的人你不清楚？有时候我都想问问玉帝他是山神之首还是本公子是山神之首。他娘 /的操蛇神仗着是玉帝奴才出身何曾把任何人放眼里，我他娘 /的敢管吗？一百多年来，我给玉帝递上去多少奏折，他问过吗？”　　　　狗 /娘养的操蛇神娶了一个又一个山神娘娘，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不知害了多少性命。自己和兰儿相爱千年，可兰儿为了自己和黄家千年来无怨无悔已一个奴婢的身份陪在自己身边，操蛇神仗着自己出身肆意妄为无人敢问。　　　　杨戬知他心里憋屈，温言劝慰道:“二哥失言，至于你递的奏折我估计都让值官私藏了。操蛇神已经伏法，魂飞魄散，手下都被消去五百年道行。你若觉得不够解气，回去就让雷部将下雷劫，让他们全部魂飞魄散。”　　　　黄天化冷静下来，叹道:“二哥，我也不是非要斩尽杀绝，只是气。操蛇神仗着自己的出身在乌蒙山的所做所为我有耳闻，去让人查那回都是有去无回。递上奏折也都没了回音。”拿起酒壶给杨戬和自己的酒杯斟满酒想起什么问道:“你说值官把奏折藏起来了？难道他们勾结起来，欺上瞒下？”　　　　杨戬点头道:“他们都是玉帝王母身边的人，官官相互又不是只有人间才有的把戏。其二，值官在操蛇神那可以为所欲为，他们每个人身上都不干净，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都懂。我的手下也查到了这件事，让他们联手给灭口了，可是操蛇神手里的那只花蛇不甘被玩 弄，偷偷把奏折送到了真君神殿。灏儿在天河玩耍无意听到此事他们还要将他灭口，我一怒之下给全杀了。”　　　　黄天化惊讶的看着杨戬问道:“灏儿打天奴是不是也何此事有关？”　　　　真没想到天庭现在的水这么浑了，灏儿那样眼里揉不沙子的性格不让他离开是非之地迟早出事。　　　　杨戬淡淡的答道:“天奴见他的手下不见来神殿找我，让哮天犬帮他找人。一眼没看住灏儿跑出去就把他打了，嫦娥拦着没打死让他跑去瑶池告状。我就让逆天鹰给你传信不日把他送到你这。”　　　　原来如此，灏儿这性子也太急了点。　　　　黄天化接道:“天奴去告状没告成，你在王母娘娘那倒打一耙说他的手下打了你的爱徒。然后借势还将操蛇神的事报了上去，给他们来个敲山震虎。”　　　　杨戬微笑道:“知我者黄天化也。”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三界有黄天化知杨戬，足矣。　　　　黄天化泯了口酒，看看杨戬叹道:“二哥你何等样人，当年何从理会过那些奴才，那天奴去灌江口你没放哮天犬咬出去就够客气了。现在为了众生能受那群奴才的气，天化佩服。”　　　　杨戬虽然待人一视同仁，但天奴那种人他一向弃之如履。没上天前那是恨不得见一次打一次，上了天，天奴惹不都敢惹他，见了他可比猫见老鼠。可是自从王母娘娘让天奴跟着他，他对天奴极力拉拢。　　　　杨戬是何等骄傲之人为了三界众生做到这份上，如何不让人佩服，可还是让不知情的各路神仙骂成和天奴狼狈为奸。　　　　“操蛇神的事要是放在当年，以你以前的爆竹脾气，你早就带着士兵杀上门去了，而不是递递奏折，给我这骂几句他娘/的。”拿起酒杯和黄天化碰杯道:“来，二哥敬你。”一饮而尽。　　　　“二哥，我也敬你。”黄天化喝完又把酒杯斟满，“二哥，这两杯敬当年的杨戬和黄天化。”　　　　“好，敬当年的杨戬和黄天化。”敬我们逝去的光阴。　　　　岁月像块磨刀石，磨平两人的棱角，千年的岁月洗礼，改变了两人的做事风格，改掉了年少轻狂。但唯一不变的是胸膛中那颗火热的赤子之心。　　　　二人在树林喝酒言事，一阵风吹过树叶随风摇曳。落日时分一阵马蹄声远处传来。　　　　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近黄天化，问道:“二哥，灏儿会喜欢这里吗？”这才是最重要的，他不喜欢这里闹着回去自己该怎么办？　　　　杨戬的目光望着远方，笑道:“天庭死气沉沉，你这里自由自在，他那会不喜欢。他很听话，他如果闹着回神殿你就告诉他，等我杀了天奴就来接他回去。”想起什么交代道:“灏儿自律性很强，练功的事不用你管，他自己就去了。在你这，你就教他一些用兵之道吧。不用太约束他，这孩子有分寸不会做什么太过的事。”　　　　黄天化一家七世忠良，父亲黄飞虎当年是周朝的开国武成王。领兵打仗乃一把好手，黄天化是他的长子自然也学到了其父的治军用兵之道。　　　　黄天化一口答应:“二哥放心，他在我这我必定好好教导他。”好教就行，不就是陪他玩这还不在行吗？　　　　杨戬又交待道:“有什么事，你让逆天鹰传信告诉我就行了，不必再上报玉帝。”　　　　“好。”　　　　随着马蹄声传来灏儿和老六欢快的笑声，二人起身看看对方。　　　　“师父，这里太好玩了，要是和师父一直在这里不回天庭就好了。”马背上的灏儿看着杨戬欢快的笑道。　　　　杨戬挑眉看看黄天化，怎么没猜错吧？　　　　黄天化瞪了他一眼，你徒弟你了解行了吧？　　　　杨戬笑着走上前去，将灏儿抱下马问道:“怎么样，你和你六叔你们两个谁赢了？”　　　　灏儿委屈的答道:“师父，六叔赢了。不过下次再打猎我一定要赢他。师父，黄山真的很好玩，在天庭什么都不能做，这里可以跑马自由自在的。要是和师父一起，天天过这样的日子就好了。”走到黄天化跟前天真的道:“师叔要不你和我师父换换，你去真君神殿我们留在这儿。”　　　　黄天化连忙摆手道:“别，司法天神能者居之，我没你师父的经纬之才，还是你师父当吧。”试探的问道:“你喜欢这里要不你和师叔待在黄山吧，师叔天天陪你玩。”　　　　灏儿拒绝道:“我师父在那我就在那。”　　　　老六见此情境劝道:“二爷，要不……”话没说完就被杨戬一眼瞪了回去。　　　　老六不解，不就是一个天奴吗，带灏儿回去天奴敢碰他，老六第一个宰了他喂狗。这孩子怎么黏你，你也不忍心丢下一个人在这不是吗？　　　　杨戬宠溺的摸摸他的头发道:“我们的这些官职都是封好的，那能说换就换啊！再说了，每个位置上的职责都是不同的，坐上了那个位置就担上了同样的责任。你师叔是山神之首，管着下界诸山的山神，我是司法天神掌管天条，任何人神犯了天条都由我先斩后奏。把我换到他的位置，他换到我的位置我们都会应付不来的。”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但是相信灏儿也听懂了些。　　　　灏儿听的一知半解，但还是点了点头，他只是不想师父天天冷个脸对着那些卷宗，或者带着面具去面对那些讨厌的神仙。　　　　见气氛有些沉重，黄天化道:“二哥，咱们回去了，兰儿估计都急了，你们也尝尝兰儿的手艺。”好好的你给一个孩子说这些干嘛，只是没想到灏儿依赖杨戬的程度这么深，都可比哮天犬了。　　　　“走吧。”杨戬牵着灏儿走在前面，老六和黄天化紧跟其后。　　　　哮天犬眼尖瞄见树下的酒壶，拎起来一看还剩半壶呢，主人这是越来越败家了。这可是万年陈酿，喝不完也不至于扔啊？回神过来，都走完了，抱着酒壶跟上他们。　　　　餐桌上杨戬和黄天化一左一右坐在正座上，灏儿在右挨着杨戬，老六在左挨着黄天化。哮天犬居末。　　　　黄天化横了一眼正襟端坐喝茶的杨戬，你就装吧，只要在坐的鼻子没瞎都知道你喝酒了。　　　　哮天犬把酒壶放在桌上，挑衅道:“炳灵公，你怎么把你这喝剩半壶万年陈酿扔树林了，这酒就是玉帝想喝也不一定有，你还给扔了，简直就是暴敛天物。”　　　　黄天化瞥了一眼杨戬，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笑道:“哮天犬，你什么时候这么勤俭持家了。二哥可真养了条好狗，不光能用你找人，还能让你管家，是不是还用你拿耗子啊。”多管闲事。　　　　灏儿天真的接道:“师叔，你猜的没错，神殿现在一只耗子没有。”　　　　“行了，喝酒。”　　　　冰冷的声音让三人禁了声，同时哮天犬头上挨了一扇子，再也不敢多言。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杨戬和黄天化梅山老六一起推杯换盏，喝的好不尽兴。　　　　灏儿看着大人们喝酒和喝茶一样，好奇的望望酒壶，酒真的这么好喝吗？　　　　黄天化看到他好奇的目光，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做男子汉首先要学会喝酒，来尝尝。”　　　　杨戬本想阻止，但又一想便笑道:“一点，无妨。”　　　　见杨戬同意灏儿拿起酒杯学着他们饮酒的模样一饮而尽，可到嘴他便后悔了。那酒辛辣无比，吐也不是咽也不是。最后咽下去看人立刻都有重影。　　　　头一歪倒向杨戬怀里，看着他模糊的容颜，委屈的嘟囔道:“师父你们骗我，一点也不好喝。”　　　　杨戬施法让他睡的更沉些，抱起来交到黄天化怀里:“灏儿，就交给你了，有事让逆天鹰传信。”　　　　黄天化接过灏儿点头道:“你有事知会一声，兄弟立马就带着黄家军上天帮你。”　　　　杨戬抱拳笑道:“多谢兄弟，保重。我这就回天，等他醒了就走不了。”　　　　“二哥，你也保重。”　　　　“走吧。”杨戬向老六和哮天犬命令道。　　　　老六和哮天犬站起身向黄天化抱拳道:“告辞。”　　　　黄天化抱着灏儿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他现在好怀念当初在周营的那些岁月。　　　　一起并肩作战，一起大口喝酒吃肉，一起玩闹。　　　　随即摇头叹息，终究回不去了。抱着灏儿去早给他准备好的房间。　　　　孩子，我们已经得不到那份平静了，你师父、师叔都希望你可以继续天真快乐的活下去，不受这肮脏世间的干扰。远离是非之地，对你是最好的选择。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瞅了瞅寂静无声的大殿，这一切又都恢复原状了。　　　　灏儿离开这里才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我已注定待在这个冰冷无情的牢笼，不知何时到头 ，但不能把你也困住这里。　　　　这里的责任有杨戬一人承担足矣，不能再搭上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有些东西我得不到了，但不能也剥夺你该拥有的。在黄山没有这天条约束，你可以自由自在。　　　　老六从外归来，见坐在长椅沉思的杨戬唯有摇头叹息，杨戬决定的事没有一件是自己能改变的，就是想劝也没头去劝。　　　　黄山　　　　“师叔，我师父呢？”　　　　三天前喝醉的灏儿醒来第一件事就跑到黄天化面前问师父在那呢。　　　　黄天化摸摸他的头笑道:“你师父还能去那，回天庭了呗。”　　　　灏儿眨巴眨巴大眼睛委屈问道:“我师父不等我他怎么就走啦？”　　　　“二哥说让你再这玩一段时间，过段时间他就来接你。”黄天化慢慢的哄着。　　　　灏儿不信的向外走去:“你骗人，我说了师父在那我在那，我要回神殿陪他。”　　　　黄天化拉住他，实话实说道:“我没骗你，你师父说了等他杀了天奴那个狗奴才他立马下凡接你。你师父为了你的安全让你在这待一段时间，你回去的话不是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吗？”　　　　灏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哽咽道:“师父一定嫌我给他闯祸不要我了。”　　　　黄天化见他哭不忍训他，温柔的哄道:“他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见过那个父亲嫌孩子给自己闯祸的？你打天奴没错，但是错在没打死，要是我，就带着几个兵士拿口麻袋打一顿解了气往天河一扔谁也不知道你打的。”　　　　灏儿揉揉眼睛道:“师父也是这么说的，师父也恨不的他死，可是为什么还要等，回去杀了不就行了吗？他是司法天神，三界除了玉帝王母他最大，杀个奴才谁敢说什么？”　　　　“你也知道他上面有玉帝王母啊，但你知道吗，天奴是王母娘娘派去监视他的。咱们说的好听打死就打死了，但你知道他死了的后果吗？”黄天化戳戳他的额头，循循善诱的问道。　　　　灏儿摇一摇头，“有什么后果？”　　　　黄天化把灏儿往屋里带边走边解释道:“天奴是个奸佞小人，二哥给他点好处他就不会把二哥做的一些事，告诉玉帝王母。但他一死，换个其他人监视就不一定了。二哥在等一个机会，他利用天奴取得了玉帝王母的信任，等他们撤出神殿再把他们那些人做的事挑一两件递给瑶池，天奴那帮子就到头了，这是二哥最初的打算。但现在因为你，二哥估计也改变注意了，天奴如果再惹了二哥，他们就可以得到和操蛇神一样的下场。”　　　　灏儿擦干眼泪，笑道:“他快点惹我师父吧，这样我就能回去了。”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这只是猜测，二哥的心思现在不是谁都能摸的着的。”　　　　本来高高兴兴的灏儿被黄天化泼了一盆冷水，“那你说这么多不是废话吗？我想回去找我师父。”　　　　“你回去给他添乱吗？”　　　　“我没有给他添乱，就是天奴把他惹生气了，我把他打了一顿。我知道错了，其他事我都很听话的。”　　　　黄天化叹道：“打天奴不是你的错，他在天上的情况绝对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风光无限，上有玉帝王母压着，下有一帮神仙如狼似虎的盯着那司法天神的位子，没有你打天奴的事，他也会把你送下来。”　　　　灏儿忆起当初带自己上天时师父就有些不愿，如果不是师祖说情他就不会带自己上天，自己说不给添乱最后还是添了。还有那次自己要骑马六叔说的那些话。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神仙会盯着真君神殿：“师叔，我师父当司法天神，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那些人非要把他拉下来？”　　　　“为什么，我问你二哥和玉帝什么关系？”看灏儿不懂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如此天真，黄天化决定好好教教他。　　　　“他是玉帝的亲外甥。”灏儿按师祖给他讲的说讲出来。　　　　黄天化冷笑一声：“亲外甥？二哥可没认他那舅舅，没上天前二哥可是心高不认天家眷。上天当了这司法天神，二哥可就打了自己的脸，那群神仙说二哥靠裙带关系上位。司法天神位高权重，那个不想做，偏偏那些无能之辈口中的一个黄毛小儿当了这二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职位，那个不眼红，二哥不结党，把想巴结他的人全得罪了。”　　　　“坐着文臣的位子干着武将的活，抢了人家的功劳又得罪了一批武将。都巴不得他出错，盼着他交出那司法天神大印。”　　　　“为什么？”　　　　“如果把天庭比作一片树林，真君神殿就是长的最好的那棵。他早就处于众矢之地，二哥锋芒太露，遮了人家的光芒，谁干？真君神殿被各路神仙监视着，等着他出错。到时墙倒众人推，二哥再无翻身之可能，你还小事事不能周全，二哥为了保护你把你送到下界是对你最好的选择。懂了吗？”黄天化与他讲明白利弊，希望断了他回天的念头。　　　　“我知道了，我好好听话，在这好好修行，长大。他来接我回去，我一定不给他闯祸。”灏儿低声委屈的做着保证。　　　　我就这么不招你待见，宁愿面对二哥的冰块脸也不在这。　　　　黄天化拉过他让灏儿与自己正视:“小子，你师父天天杵着张冰块脸在他身边你不冷啊？在这我天天陪你玩不好吗？还有在天庭什么都不干不了，在黄山可以天天骑马，打猎。怎么不比跟着你师父强。”　　　　灏儿甩开他:“我就愿意待在我师父身边，我师父其实也一点也不喜欢天庭，他的冰块脸还不是被逼的。师叔倒爽了，我师父忙的夜不能寐对着一案卷宗能不成冰块脸吗？还要听各路神仙骂他。”　　　　黄天化替杨戬欣慰，笑着道歉:“师叔错了，不该这么说他，他是做大事的人 。正所谓，承担大事者，要能以大局为念，不惧背负恶名，以力拯救更多之人。”　　　　二哥，灏儿真的不负你对他的好，三界即使都不理解你我们依然还在。　　　　“师叔你再骂我师父，我就让师父带兵平了黄山把你抓到真君神殿，让你见再也不到兰儿姐姐。”灏儿笑着对黄天化威胁着向外跑去。　　　　“好啊，你给我过来，我先让你见不着你师父。”黄天化也笑着向外追去。　　　　清晨的阳光下，一大一小的身影一跑一追，好不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