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低头小跑回到房间,一路上丫鬟婆子见她行礼都顾不上看一眼。    一口气冲到贵妃榻上坐下,倾身扑向榻中央的炕桌上。红彤彤的小脸深埋在自己的两手间,整个人趴在桌上,粗粗地喘着,一颗心噗通,噗通乱跳个不停。    慌乱的呼吸,加速的心跳,微抖的身子,整个人仿佛处在一个漂浮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整个人不再颤抖。但趴压的姿势久了,就觉得有些窒息。    苏梨慢慢地转过身子,侧腰靠躺在桌边,一只胳膊横卧在桌面,侧耳枕在上面,露出了脸庞。只见原本柔嫩的脸颊被压得出了些红印,两条柳眉挤成波浪状,上齿磕咬着下唇,巴掌大的小脸都纠结在一起了,不由地长叹一口气。    他怎么就说出来了。    稍早打定的主意,正因他的告白而动摇。本就摇摆不定的心,现在更难停靠了。    隔着半透的牡丹屏风,那个颀长的身影由远及近,停在门口。  伸手叩响门边,动作轻缓而优雅。    “阿梨,是我。你在吗?”听听这声音,舒缓柔和,如那涓涓细流,淌进心底,莫名的就滑进心涧。    不过现在苏梨哪有什么心情当声控啊,娇羞加纠结,早就拨乱了心涧的池水。    这人真是的,既然自己都跑开了,他就不能消停回房待着,非得急着过来搅动自己刚刚安稳下来的思绪。    不可以装死睡过去,不面对他啊。苏梨此刻就想仰天长啸,让我变成蜗牛吧,请赐给我个壳子吧。    “我不在。”懒懒的声音穿透屏风,带点羞赧,带点撒娇。    “去吃晚饭吧,今晚有赛灯,吃了饭我带你出去逛逛。”萧珩微微翘起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屏风后的那小小的一团。    桌案上的人坐起身来,撅着小嘴,  “不饿,不想吃了。”默默地摸摸小腹,最近吃的比较好,饿一顿应该没什么问题。    “赛灯一年才一次,临渊城的灯手艺可是祁国最好的了,据说今晚展出的都是大师作品。真不想去?”一种戏虐感从门边飘来。    诱惑,□□裸的诱惑。不去确实可惜了,万一明年这个时候自己穿回去了,今晚不去看真是太可惜了。    看灯的吸引和面对萧珩的尴尬,相比而言,苏梨还是决定不留遗憾。    苏梨起身去了净房,用清水洗了把脸,梳理了刚刚弄乱的发丝,扶正了头上的玉兰钗,抚平了裙间的褶皱,深吸一口气朝着萧珩走去。    “走吧。”其实早晚都要面对,倒不如大方的站在他面前更自然。    “决定了吗?”    决定什么?苏梨疑惑的目光,看向他。    “你决定答应我了,所以出来的?”    这人一刻都不肯放过啊!不说要不要答应他,就算是追女孩子,也没有这么直接吧,徐徐图之的道理他不懂吗。    苏梨微囧,刚刚凉下去的脸颊,又烫了。    “不是要吃了饭去看灯吗?”气鼓鼓的双颊,瞪大的水眸,微抿的小嘴儿,像极了从前那只小狸猫。不敢再逗她了,逼急了该亮出爪子挠人了。    “是是是,先去吃饭,再去看灯。然后……”    “然后?还有别的节目?”灯会结束应该很晚了吧,还会有什么节目?难不成有篝火?    “然后回来你慢慢考虑。”     “你还说!那我不去了。”微微蹙起的眉头,睁大的双眼,试图掩藏那抹娇嗔,哪知在某人眼中却是别样的风情。    “哈哈哈!”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走吧,饭都凉了。”顺毛,再顺毛。    远远看去,斜阳余晖下的高挺英姿,正边走边逗着身边娇小玲珑的少女,时不时传来一声嗔怒和讨饶,整幅画面静谧和谐。    华灯初上,正阳大街上排满了架子,架子上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盏,大的小的,方的圆的,长的扁的,花型树状,还有很多兔子,金鱼之类的动物花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很多想不到的形状和样式都给高高悬挂在架子两侧,远远望过去,如同一条多彩的色带,铺满街面。    苏梨盯着眼前的鱼灯,心中赞叹,连鱼鳞都做的金光闪闪,栩栩如生,这样的能工巧匠,即使在现代也是不易见到的。古人的智慧真是不容小觑。    “喜欢这个?”     “嗯,太逼真了。你看鱼眼睛和鱼鳞都像是真的一样,能练成这样完美的手艺,应该需要几十年吧。”    “老板,这个灯我要了。” 萧珩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鱼灯看,便掏出银子递给花灯老板。    “姑娘真是好眼光。”灯老板 “我家祖传的制灯手艺,做这一盏灯,一个人花费十天左右的时间。这样复杂工艺的灯,唯这一个。只是这鱼灯您暂时还不能拿走,这是今晚的参赛品,还要再展一会儿,等到那边台子放了名次后,才能取灯。”    “这是你做的?”看着眼前青衫老板,方正的脸上棱角分明,眼神里不见商人的精明,有的是正值清朗,和对自家花灯的无比自信。这样的人,不像平时见到的商人小贩,更像是读书人。苏梨便好奇了。    “在下可做不了这样精致的灯,这是家里祖父做的。几十年的手艺了,整条灯街都知道他老人家的。就是年纪大了,眼神跟不上了,今年就做了这一盏。”灯老板提到自己爷爷时,满满的骄傲,可见祖孙关系十分融洽。    苏梨看向灯老板身后那盏方形花灯。这盏灯很简单,没有什么新潮的样式,方方正正的,仿照屋舍的建筑风格制的。    檀木色的屋顶。五条木雕的屋脊上各自刻着瑞兽,苏梨动手数了数还真是六只,五脊六兽,一样不少。    灯壁,也就是屋子的墙壁,是用乳黄色的薄纱裹住连接上下的那几根柱子,形成一个个墙面。    每个墙面上各自手绘了一幅图:第一幅图是一个少年伏在书案上埋头苦读,第二幅一男一女在拜天地,第三幅是一名少妇慈爱的看向怀中的婴孩,最后一个是孩子快乐地朝着那一男一女跑去。    好幸福的一盏灯。寒窗苦读、洞房花烛、温馨家庭,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其实这都苏梨关注的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最后一图下面的那行小字题词。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简体字书写的《明月几时有》?    天啊,是不是遇到老乡了!  肯定自己一样情况的人,才能写得出简体字啊。难道这位老板也是穿来的?    苏梨兴奋地盯着老板看,那模样就像猫儿见了鱼一样,急冲冲得想扑上去。    这还得了?自己喜欢的人盯着别的男人看,还露出一副垂涎的表情。萧珩上前一步用身体挡住苏梨的视线,忙着抓回她的注意。  “这盏灯也想要?”    挡在这儿,太碍事了!  “嗯,就是觉得挺别致的。”苏梨应付一下,又绕过萧珩。    “老板,这是你做的吗?能拿下来给我看看吗?”苏梨兴奋地问道。    老板从架子上取下花灯,走上前双手递给苏梨。    “不是我,是内子做的。她尽得祖父真传。但是这灯只做灯展用,不卖的。”灯老板提到妻子,眉眼间立即舒展开来,话不清眷恋尽在其中。    虽然不是他,但也有目标不是!  “这字也是她提的?”    “是的,因为灯面太小,所以内子用了她自己习惯的记事字体。”    这就对了。“她在这里吗?”    “家中稚子年幼,所以内子并没有出门。”娇妻爱子,男人刚毅的脸庞,变得柔软了。    “我能见见她吗?”继续追问。    额,两张疑惑的脸同时映入眼,苏梨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很突兀,只好解释。    “我就是觉得做的太好,想拜访一下。”好牵强的借口。    好可惜,今天竟然见不到。    苏梨暗暗决定一定要寻找会去拜访一下,如果是老乡,也许她知道回去的方法呢。万一错过了,下次不知道还能不能遇到。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就算没办法回去,也能多个亲近的朋友。    “这么喜欢灯?”萧珩低沉的嗓音从身侧划过。    “嗯嗯,这么精致的工艺,谁会不喜欢呢。我还想学学呢。”借坡下驴就是这个情况。    “姑娘,做灯可是个手艺活,你看着成品越是精致,过程就越复杂,这活比想象要枯燥得多。”灯老板在一旁插话。    “我不求能学成如此精湛,能请教个皮毛,自己能够做出个简单的灯,就心满意足了。”这个办法好,用学徒身份上门求教,顺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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