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啧啧叹息,无意间又当了一回假想公敌。 伯贤很是享受注意力的微笑,那笑意拿捏得恰到好处,多一分太过热情油腻,少一分又显得不解风情。手抚扇摇,发丝随风轻扬,俊秀皮相配上锦衣华服,玉冠束发,一时风华无双。 我肚子里坏水一起,捧起脸颊,语气娇滴滴的说:“公子,人家好喜欢这里的彩灯哦。” 伯贤偷偷憋笑,用扇子巧妙的挡了挡半边脸,然后配合我笑道:“哦?此处的花灯做工如此粗劣,宝贝儿你也喜欢?” 我被伯贤一声“宝贝儿”惊吓得毛骨悚然的,不过开了这个头就得继续演下去,我把头挨着他的肩膀扭着腰肢拿捏着嗓子用我自己都恶心的调调说:“讨厌,我就要这盏,还有这盏啦。哎呀,都好喜欢,挑花眼了。你不买给人家就是不宠我了。” 伯贤忍笑忍得全身颤抖,故作潇洒的挥手,“好了,从这头到那头,小爷都要了,全部包起来。” 围观群众发出惊叹,不少女子投来怨愤的眼神纷纷咬手绢看着花灯统统被取了下来。 我得意的笑笑,和伯贤离开以后,他笑道: “怎么样,惹得那些姑娘没有花灯看了你心里高兴些了?” 我摊手,“我哪有那么黑暗啊?再说了,你不也助纣为虐吗?” 伯贤悠哉悠哉踱步,“我只是看你心事重重,博你一笑。” 我脚步一滞,转瞬莞尔,上前一大步勾上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笑道:“哎哟,我们小侯爷真有心,我请你吃馄饨去,怎么样?” 伯贤被我勾着弯下了腰,手掌比划道:“十几个花灯,一碗馄钝?这买卖不对啊。” 我非常大气的拍他,“没关系,请你吃十碗!放开肚皮吃。” 伯贤苦笑不得。 街角的馄钝摊已经经营了十几年了,从我和伯贤小时候偷偷溜出来吃过以后我们就爱上了这家的味道。 小摊子还是依旧的简朴,一个担子两个竹篓,一边是简易的灶台铁锅,一边是蓝花小碟子里满满的调料和竹匾里等待下锅的胖乎乎的馄钝。甚至连两张桌子都是近几年才有的,但是丝毫不影响小摊的生意。 “陈嫂,来十碗馄钝,”我豪气冲云天的喊了一嗓子。 伯贤以袖子捂住我的嘴,对发愣的陈嫂笑道:“陈嫂,你别听她胡说,来两碗馄钝,别的照旧。” “少放虾皮,多放葱,对吧?”陈嫂笑眯眯的,眼角的纹路绽开了一朵花。 我连忙说:“这可是你自己点的,别又说我小气。” “欠着吧。”伯贤也不含糊。 馄钝很快好了,装在大大的土色陶碗里,汤色浓白,葱花嫩绿,香气扑鼻,热气袅袅,带着人间烟火气。 陶碗捧在手里有些粗砺磨手,但却温暖踏实。 “小时候觉得这个碗真大,吃几个就饱了。”我吃了一大口馄钝后说。 “呵呵,那时候你吃不完就逼着我吃,每次不撑得我肚子疼。”伯贤也不堪的回忆着。 “你能长这么高都多亏我省下来那几口粮食。不容易啊。” “能不这么无耻吗?”伯贤幽幽反驳。 我又往嘴里刨了一口,眼睛幸福的弯了起来,“太好吃了,还是这个味儿!” 我看了看一直默默伫立的蓝翎,招手叫他,“阿翎,你不吃吗?” 蓝翎目光在周围逡巡,始终保持着警惕,冲我微笑摇头,“不用了。” 我又埋头吃起来,捧着碗把汤都喝了,完了整出一额头的汗。 伯贤慢条斯理龟速的吃完他那一份,抬头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方丝帕丢我脸上,我眼疾手快的接住擦了擦汗正丢还给他,瞥眼看到丝帕一角绣了一个勾画挑草的梓字。 我抿唇笑道:“哟,这个梓儿到底是谁,我越发好奇了。” 伯贤眼波一动,伸手拿过丝帕放回袖中,轻描淡写道:“跟你一样,无非是个女子,你好奇她做什么?凭糖豆儿你的容貌,诸国间能与你一较高低的堪堪那么屈指可数的几人而已,你还好奇别人?” 我歪头,“咦,你难道不懂,女子对女子的好奇心远大过男子么?特别是能在你小侯爷心中占一席之地的女子更加与众不同了。” 伯贤起身,摇着扇子,“对我身边的事不要太好奇,否则你会陷入我的魅力里情难自禁不可自拔。” 我:“……没见过比我还不要脸的,你算是唯一的一个。” 伯贤微笑颔首,谦逊的回我:“一般一般,过奖过奖。” 回宫前,我严严实实藏好了伯贤给我买的名酒佳酿,又绕开蓝翎的视线吩咐了我的青龙卫怎么怎么运输,大家都是做顺手了的,一个眼神便能心领神会。 我满车堆了各种新奇玩意,虽然宫中奇珍异宝很多,但是论好玩还是清溪夜市上的更属我意。 蓝翎和伯贤告辞,正要上马,却见伯贤登上了我的马车。 我正在清点我的宝贝,扭头见到他,“怎么?舍不得我?” 伯贤掀帘而入,不由分说挤开我,“你霸了我的位置了,过去点儿。” “这么晚你进宫啊?” “我护送你到宫门外。”伯贤冲窗外命道:“起驾。” 车轱辘慢慢行驶,我手掌摸上伯贤的额头,“没发烧啊,你今儿怎么这么殷勤,打什么鬼主意呢?” 伯贤“啪”的一声打掉我的手,傲娇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心没肺,我这是怕你又出什么事儿。又是我叫你出来的,那陛下这次真的就要打发我去守陵让我在那里无聊死了。” 我揉了揉发红的手背,“陪玩陪送的,这多不好意思。” 伯贤一点都不领情,拆穿道:“你还会不好意思?” 我诚恳的摇头,“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你就别当真了。玩累了我困一下,到了延熙门叫我。” 马车内本来有很宽的空间,但是此时堆了我的小宝贝们,又加上一只身材修长的伯贤,我只好委屈的缩在一角阖目而卧。 伯贤看不过去,咬咬牙道:“得了,做这么一副可怜模样给谁看?大腿借你睡啦。” “收钱么?”我警惕。 “不收!” 我咧嘴一笑,三两下爬过去把头枕在伯贤腿上睡了。 “你哪是阿姐,你是祖宗!”迷糊中听见伯贤无奈的声音。 睡梦中,马车骤停,我睁眼,伯贤俯身将我搂在怀中,下一瞬,寒光一闪一枝利箭穿破车窗射了进来,堪堪擦过伯贤衣袖。 我猛的捂住他的胳膊,他用眼神向我示意他没事。 “趴下,别乱动。” 我的马车是专门打造的,车身坚固,自成守势,前有蓝翎,无法攻破,只有车窗算是漏洞,也可见刺客心计与箭术都不差。 车帘一动,伯贤离开我的视线。我在车内按下机关,车窗也由铁制的网覆盖上,保护好自己的所在,我挑起车帘往外看去,暗巷里几盏昏黄的灯笼被打翻倒在地上。 蓝翎余光瞥见我一个手势便有几个侍卫将我围住,其余人和伯贤的麒麟卫一起和刺客交手。黑衣劲装的蒙面刺客刀剑在夜中寒气陡生,剑光四溢,却在我撩开帘子的一瞬间微微停顿,几个人目光未有交流便整齐的从两边墙上消失了。 “莫追!”蓝翎发令,目光冷峻的盯着在夜幕中的某个方向,“小心有诈。” 伯贤知道他的意思,也道:“宫门就在前面,先护糖豆儿回去。” 我将一束头发捋到胸前,微笑道:“有趣,这是从侯府到东宫唯一能够设埋伏的地方,他们处心积虑却又不战而退,是个什么意思呢?” 伯贤眼中寒光一凛,抿唇不语。 蓝翎走来,“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伯贤,你要不要随我进宫明早再回?”我目光落在他的胳膊上,刺破的衣衫露出里面白色的单衣。 伯贤摊手,无所谓的笑道: “反正他们目标是你又不是我,再说我的麒麟卫未必比你的青龙卫差,只不过你有个蓝翎在我赢不了。宫门就在前面了,走吧。” 我哼哼唧唧的折返上车,“怎么就知道目标一定是我?我觉得你得罪的人一定也不少。” 伯贤坐在门口,手扶着帘子久久没有放下,我说的话他也似乎没有听见。 “喂——”我推了推他,伯贤疑惑的又带点不耐烦的睨我一眼,“怎么了?” “你自己小心点儿,知道不?” 伯贤勾唇一笑,如芍药花开般粲然,“得了吧,祸害遗千年,咱俩都是长命百岁的那种。” 我点头认可,“我看也是。” “你得赔我一件衣服料子。” “成,成,你是算盘精投胎吗?我明儿就给你送一堆,你自个儿看着挑可行?” 我在和伯贤的斤斤计较中顺利抵达延熙门。进去之后是东华门,离凤凰台最近的一个内城门。 蓝翎抱剑与伯贤告辞,我探出头冲着伯贤挥手。伯贤走到他自己的马车前,目送我的车驾进了宫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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