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吞吞挪出去,把门一关上就像壁虎一样的巴在门上耳朵贴上去听动静。 门猛然从里面打开,我差点一个没站稳就往前倾,被行止一把扶住。 “防我跟防贼一样干嘛?”我没好气的说。 行止眼带笑意,甚是无奈的屈指刮了下我的鼻尖,“别淘气了,临津阁还等着你呢。我知道你人在这里,心里还是放不下的,那不如便去吧。” 我不服气道:“行止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行止笑道:“我不是什么都知道,我只不过比别人更了解你一点而已。” 我偷偷瞄了瞄小虾,小声道:“那你回头悄悄告诉我小虾给你说了什么。” 行止眼神温柔,唇畔噙笑,点头道:“好。” 他答应得这么顺畅,我哼了一声,“我知道,你回头一定又要想法子岔开这个话题让我忘记这回事。“ 行止低低一笑,“知道就好。快去吧。” 小虾不知道我们俩在叽叽咕咕什么,有点不耐烦的在行止身后嚷嚷,“诶诶,你们俩回头再卿卿我我的行不?” 我踮起脚越过行止的肩头冲小虾扮鬼脸,“我去做事,回头再找你玩儿。” 小虾一个劲的摆手让我走远点。 门再次阖上,我略略站了会儿想了想,缓缓离去。 临津阁的学子大概都有种本事,明明前一会儿还都在低头作答,后一瞬就敏锐的抬头看向慢吞吞出现的我。他们当然并不敢与我对视,只是匆匆一扫低头欠身然后继续抬腕写字。 主位虚空,莫许和苏白墨一左一右坐着。官袍加身,两人都是朝中青年才俊的代表,加上朝中磨练的气场,比一般的俊朗男子又多了几分深刻内敛。 不过呢,每每在看到我的时候什么深刻都不管用,瞬时都会化作拘谨,就如莫许此时的表情。 我衣摆宽大,裙裾曳地,走过莫许身边,见到他便是正襟危坐屏息凝神的样子。我故意一甩衣袖坐了下来,长袖当风扑到他脸颊的发丝都晃动起来。 “殿下您来了。”莫许长跪行拜礼。 我回了他一个招牌式迷离浅笑,据说我这种难以捉摸的笑容在群臣心中总是让人很忐忑不安的。 莫许回避开我的眼神,老实的坐下。 我也不去看苏白墨,他也没有来跟我见礼。我心里呵呵了一声,也不计较,只是手撑着桌案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底下聚精会神答题的莘莘学子。 第一门是诗赋,早上已经过了。第二门是时论,也就是眼下他们在答的东西。时论分大策小策。大策问的治国之道,今年选取的是齐楚与我大越间的近些年的制衡。小策问的是安民之法,今年选取的是灾民安置的利弊论。 这些脚踏实地的问题,不是那些只会关门读书的学生熟悉的,所以若不是具备进入临津阁的才识,考他们这些也都只会得来一些空谈。然而临津阁的学子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大多都是要比别人更早入仕的,为朝堂积蓄具有实干能力的人才才是临津阁的要义。 香已烬,时间到。有人还在凝眸思索默默放笔,有的胸有成竹满眼志在必得,也有人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刚刚喝了杯茶一样,嗯,我说的就是慕昭。 我唇角一勾,饶有兴味的看着他。 他仍旧是一身淡绿的儒衫,袖口带了点银色的滚边,周身适然的坐在原地。大概感受到了我的视线,他微微讶然的看了看我,我冲他笑笑,他虽然犹豫了一下却也微笑着冲我点头。 这下我笑得更深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孩子还敢冲我笑呢。 苏白墨和莫许命人收卷子,又嘱咐了几句堂皇的话便散了,我招招手,并不避讳的喊:“慕昭,你过来本宫这里。” 低低的议论和眼神的交替我都收在眼中,但是慕昭却仿若未觉的从容走来。他眼睛明亮清澈,气质恬淡如菊,像是一杯握在手心温度刚好的茶。 苏白墨像是不认可的看了看我。我不理他,等到慕昭过来,笑问他,“你答得好不好?” 慕昭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学生已经尽了全力。多半是好的。”说完他谦恭的看了看苏白墨。 我笑,“那便好,你去吧。” 苏白墨维持面无表情,我扭头看他,“怎么你不批评他两句呢?比如太过狂妄自大啊这种,像数落我那样?” 苏白墨看了看我,又看向慕昭离去的身影,“君子不掩人之美。他自然是有那个本事说那句话,我犯不着故意为难。” “那你就那么喜欢故意为难我?” 苏白墨挺了挺背,“臣何曾为难过殿下?是殿下处处与臣不和。” 我啧啧的摆头,“你们家直谏的家风还是传承得颇到位。苏相老怀甚宽吧。以后你就是小苏相,我就跟母上一样每日每日听你的各种絮叨,这种未来指日可待啊。” 苏白墨嘴唇动了动,垂眸不语。 我揉了揉坐得发酸的腰肢,看了看站在原地并未离去的苏白墨,“你不走吗?” 苏白墨道:“臣一会儿还要去和莫大人汇合将试卷封存送往翰林院。” 我哦了一声,随意的道:“那辛苦了。不需要我同往?” 苏白墨意外了一下,微微摇头。 “临津阁学子二十七人,殿下为何对慕昭青眼有加?”待我刚转身,苏白墨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不也看出了他的才华吗?”我微笑回答。 苏白墨探究的看着我,“殿下真的是看上了他的才华?” 我抿嘴笑,“苏卿是希望我说什么?” 苏白墨低头,“是臣唐突。” 第二天是清谈答辩,学子们不仅能妙笔生花还能舌灿如莲,我也没有缺席老实出现了。慕昭的风度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已经有不少人有些明显的与他针对,但是也被他的才学折服。 我把白天看到的回去学给行止听,他在我身边安静的听着,手里的奏折轻轻合上放到一边,神色间带着淡淡的赞许。 末了我加了一句,“慕昭自然是出色的,不过我觉得行止你在场的话一定会把他们所有人都比下去。” 行止眼波微动,笑道:“你又如何知道?” 我抬臂将他圈住,“不光是慕昭,便是苏白墨也不能和你抗衡,我就是知道,这本来就是事实。” 行止露出了一个好看的笑容,我伸出手指触碰他的眼睫毛,“行止你的睫毛真的好长,不仅长还特别漂亮,弯弯的密密的。” 行止笑着捉了我的手握在掌心,“你知不知道漂亮这句话男子并不像女子那样把它当做一种称赞?” 我佯装不知,“哦?是吗?可漂亮就是漂亮啊,还不能让人说了啊?” 行止揉了揉我的额发,无奈又宠溺的说:“行,随你怎么说。” 第三天骑射御术,我最感兴趣的部分来了! 蓝翎是这个部分的特别主考官,我和苏白墨,莫许在高台上观看。苏白墨负责冷场,莫许负责打圆场,我负责鼓掌。分工明确。 看到蓝翎我整个人比前几场都兴奋多了,苏白墨则是比之前都要冷淡的时不时瞥我一眼。 在考生比试之前,蓝翎都要给他们做一个标准动作示范,每次无不赢得无数的钦佩赞叹。纵然这些学子都是士族出身,大多柔弱了些,但是骑射御术也是名门贵族子弟热衷的一项活动,他们也并没有太过丢脸。 烈日灼灼,我看到蓝翎根本不需要怎么瞄准,纵身上马,环环射中红心,一个劲的鼓掌助威。高台甚远,他多半是听不到的,不过每次演示结束他都会笑着看向我在的位置,我便冲他挥手再挥手。 莫许也不禁称赞道:“蓝都尉身手不凡,叹为观止,我等佩服。” 我笑着接话道:“那当然,这些都是实战得来的,可不是书本纸上轻轻松松可以学到的。” 苏白墨道:“殿下如此说来岂不是有些轻文重武之嫌?” 我就知道他又要和我争论了,“我只是说书本知识学着要轻松些,难道错了?” 苏白墨不假思索道:“对有些人来说,写字读书几乎会要了他的命,还不如让他去挑两斤粮食,耕两亩地,这又何解呢?难易本就因人而异。” “诶,那不是有个先贤说的话是什么来着,‘世上事有难易乎?为之则难者亦易矣,不为则易者亦难矣。’这个又怎么解呢?” 我摊手把话题扔回去。 苏白墨眼里落入一些异样的神彩,看了看我不说话。 我见他不再辩白,心情甚好的将视线放在高台下。 蓝翎正在示范的是策马跨桩。他的坐骑是以前齐国送给我的生辰礼千里良驹狮子璁,其鬃曳地,宛若雄狮。这马性子极烈,唯有蓝翎可以驾驭,我便索性送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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