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什么味儿？”　　　　章炎边掏出手帕捂住鼻腔边想着这是什么气味，龙椅上的赵阅已经拧着眉问了出来。　　　　“回皇上，这……”洪公公僵着脸，一脸为难地看着赵阅，好半晌后，才明白过来，转过身，对着殿上的章炎厉喝，“大胆秀女，竟敢金銮殿上随意排放……”　　　　听到“排放”二字，章炎终于回味过来，是了，这是……屁味！　　　　“扑通”一声，章炎跪了下来，赶紧叫冤撇清关系：“皇上，不是我。”　　　　“若不是你，为何就你一人独站在大殿中央？”赵阅显然不信，盯着章炎，眉眼森沉。　　　　“我……”章炎有口难言，她自然不能说她在走神，可是她也不愿平白担了这随意排放有毒气体的污名。　　　　“这是哪家的小姐？”赵阅看了章炎一眼，抬眼问一旁的女官。　　　　“禀皇上，这是丞相家的千金章炎章小姐。”女官看了眼手上的名册，恭敬地回复。　　　　“哦。”赵阅似是来了兴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孤独地跪在大殿中央的章炎。　　　　而殿上其他秀女则一脸讶然地望着跪于地上的章炎，她们本以为刘少雅是此次选秀中地位最高的秀女，没想到看似寻常的章炎竟是丞相家的千金，一个个眼光亦都微妙起来。　　　　这回麻烦了。章炎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千方百计力图低调为的就是被无视，没想到还是因为躺枪引起了注意，皇上不找她麻烦还好，若找她麻烦，只怕是宫门易进难出了。　　　　“皇上，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章炎平日再沉稳现在也冷静不下来，急忙开口妄图补救，然而她才刚开口就被打断。　　　　“丞相千金蔑视天子，扰乱选秀秩序，应当重罚，”赵阅扫了地上的章炎一眼，转头看向殿上一干秀女，“今日选秀结束，推迟至明日，退下吧。”　　　　章炎有些摸不清赵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说她真的惹怒了他，直接惩罚她就是，为何要拖延选秀日期？　　　　看着一干秀女们都一脸同情又有些幸灾乐祸地看着章她，步履轻盈地退出殿外，章炎正犹豫着要不要跟着秀女们离开，龙座上的赵阅便发了话：“章炎留下。”　　　　章炎身体顿了顿，重新跪好，心里隐隐有股不好的预感。　　　　“起来吧，”待秀女们全部退去，赵阅的脸色缓了下来，语气也轻快也不少，“朕只知道丞相家有三个文武双全的公子，倒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位如花似玉的千金。”　　　　章炎应付地微笑，边爬起来边说道：“我自幼天资愚钝，无甚出众之处，不为外人知道也是常理。”　　　　“果真是天资愚钝，”赵阅挑眉看着章炎，语含讥诮，“在朕面前如此随便，看来朕的丞相大人是真没教好。”　　　　章炎顿了顿，立即反应过来，赵阅是在讽刺她在他面前自称“我”吗？也怪她平日少见生客，整日和哥哥们混在一起，竟连这样的常识都忘了。　　　　想到此，章炎立马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是臣女自己不争气，与家父无关。”　　　　赵阅没理会章炎，而是看向一旁的洪公公，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禀皇上，现在已至午膳时间，您该用膳了。”看了地上的章炎一眼，洪公公眼里是难得的疑惑，他伺侯赵阅二十几年，一路看着他长大，就跟他肚里的蛔虫似的，可是今日他却不知赵阅留着章炎是何意，要说恼吧，他应该是恼的，毕竟公然在殿内无所忌惮地排放臭气之事还是第一次发生，可是，他却看不出皇上要处罚章炎的样子。　　　　“是么？那便去用膳吧。”赵阅说完，优雅地起身，步伐沉稳地走下宝座。　　　　这是要让她在殿上长跪不起以示惩罚？章炎不动声色地动了动跪得有些发麻的膝盖，也怪她平日懒惰懈怠，不肯跟哥哥们学个一招半式强身健体，才跪没多久就感觉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而且，她是真的饿了。　　　　“咕咕咕”章炎正在心下暗自嘀咕，却不想肚子已经非常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章炎悄悄伸出一只手抚住小腹，同时维持脸上的端庄大方。　　　　走到章炎身边，原准备潇洒离去的赵阅脚步顿了顿，而后在章炎身旁停了下来。　　　　“你来伺侯朕用午膳吧，若伺侯得好，今日便放过你。”说完，姿态高贵地扬长而去。　　　　章炎愣了愣，一旁的洪公公冲她点头，她也不敢怠慢，爬起来跟上赵阅。　　　　三人一路行至御膳房，才刚入内，就有一阵阵暖香传来，看到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章炎只觉得自己更饿了，但此时这一大桌菜，显然与她无关，她是来伺侯赵阅用膳的，可不是来陪伴赵阅用膳的。　　　　接过一旁试菜女官手里的筷子，章炎站在皇上旁边，镇定地看着赵阅，语气平静，声音温和：“皇上，您想吃哪道菜？”　　　　赵阅伸手指了指离他最远的一道菜。　　　　那是道粉丝炒白菜，盛在花团锦簇的玉碗中，粉丝和白菜浮在浓郁的奶白色汤汁里，香气馥郁，色泽清新味道却不寡淡，是赵阅平时最爱吃的一道菜。　　　　桌子极大，放了将近上百道菜，只探出身去显然不能夹到菜，所以章炎只得往前走了几步，夹了菜便后退回来，可是就要放到赵阅碗里时，她愣了，筷子空空如也，筷子上的菜，不知什么时候全滑走了。　　　　一旁的洪公公和试菜的女官脸色微妙地看着章炎。　　　　赵阅盯着章炎，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章炎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她刚刚夹的粉丝已经滑入了别的盘中，不过她也不是没经过事的，所以略一停顿后，伸长了筷子又去夹，但不知道御厨们到底是怎么做的，那粉丝滑溜溜的，夹了半天都是刚到筷子上就滑走了，最后章炎想起了以前吃面的方法，于是用筷子夹着粉丝转圈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几根粉丝圆满地缠绕在了筷子上，回头，她看着赵阅，将筷子递给他：“皇上，请慢用。”　　　　“你要朕这样吃？”赵阅扫了章炎一眼，脸上的表情是浓浓的嫌弃。　　　　章炎原本平静的脸上微露薄汗，想了想，她将筷子放到一旁的盘子上，章炎拿过赵阅面前的碗，然后用筷子往碗里扒拉了大半碗粉丝进去，毕恭毕敬地捧到赵阅面前，重复道：“皇上，请慢用。”　　　　赵阅冷冷地扫了章炎一眼，看着碗里的粉丝，脸上嫌弃未减。　　　　章炎僵僵地立在那里，她也没伺侯过人，在现代那会儿倒是看过不少宫廷古装剧，可是电视里的有多少是真的，到了古代，她又一直是千金大小姐，由人伺侯，更何况这会儿赵阅摆明是要故意为难她，她怎么做都对不了。　　　　“你让朕怎么吃？”赵阅冷哼一声，狭长的丹凤眼里氤氲着浓浓的鄙视。　　　　“皇上，臣女在家娇生惯养，如有服侍得不周之处，还请皇上见谅。”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好歹是丞相家的千金，可以不会伺侯人，但绝不能举止不佳丢了丞相府的脸面。　　　　“看来你需要多磨练。”赵阅淡淡地扫了章炎一眼，示意一旁的宫女撤掉章炎夹的那碗菜。　　　　这是，什么意思？章炎心里一紧。　　　　“再拿两副碗筷上来。”　　　　宫女很快换上了两副新的碗筷，一副放在了赵阅面前，一副在赵阅的示意下，放在了章炎面前。　　　　“坐下吧。”赵阅看了章炎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是，约她共进午膳？章炎意外地看了赵阅一眼，拉开椅子坐下。　　　　“吃吧。”赵阅抬眼，一旁的试菜女官上前迅速为他盛上了一碗汤。　　　　这是，放过她了？章炎心下迟疑，但还是拿起筷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里夹了一筷菜放进嘴里，心不在焉地嚼着。　　　　“嘶……”好辣，才嚼两口，章炎就回过神来，她刚刚夹的是什么菜？　　　　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夹的那道菜，就见两截红通通的干辣椒大喇喇地躺在盘子里，光是看着就觉得全身燥热，章炎瞬间感觉更辣了，不过在外人面前，她一直注意形象，所以她既没以手扇风，也没往外伸舌头，而是极力隐忍着，她皮肤本就白皙，脸上很快被辣红了，如同飞上了两朵红云，额上也有了细密的汗。　　　　辣劲直往上冲，章炎眼底已经有了淡淡的湿意，正想着如何不失礼地脱身离席，这时一碗汤递了过来，章炎想也没想，接过就喝了下去，可是……　　　　“嘶……”好烫，汤是热的，喝下去感觉更辣了，有种被火烧过的灼痛感，章炎眼底的湿意已经滑出眼眶。　　　　又一碗水递了过来，章炎先小喝了一口试了试，是凉的，于是小口小口地饮下去，这才感觉好了些。　　　　喝完章炎才反应过来，刚刚谁给她递的汤和水？　　　　抬头，就看到赵阅坐在正中，正脸带笑意地看着她，两旁的宫女和太监满脸讶然。　　　　是赵阅递的汤和水？　　　　“用膳吧。”章炎正想着怎么道谢，赵阅已经开了口，语气依然淡漠，但听起来却亲切了不少。　　　　这回章炎不敢再心猿意马了，夹的每一筷菜都小心地看过之后才敢往嘴里放，不过到底是饿了，所以她即使吃得很优雅但其实还是吃得很快，而且吃得很多。　　　　等终于把肚子填饱，桌上的菜基本已经空了一半，再抬头看赵阅，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筷子，正慵懒地坐在那里，似乎在看她吃饭。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吃相和胃口。”似是发现章炎看了过来，赵阅冷冷地吐出一句话。　　　　章炎：“……”　　　　她一直在吃，倒不全是因为饿，而是因为不知道跟赵阅说些什么，更不想赵阅开口问话，所以一直吃菜堵住两人的嘴巴掩饰令人尴尬的沉默，无疑是最明智的。　　　　“吃饱了吗？”　　　　“饱了。”章炎默默地点头。　　　　“洪公公，让人送她回去，”赵阅看了章炎一眼，嘴角微勾，“明天的选秀，不许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