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哎,这还得走多久才能到啊?”,大毛拖拉着眼皮,跟着李杏儿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混叫什么,没的把我叫老了。我让你别来你非要跟着,这会儿回也回不去了。不远了,就在前面。喏,你看那个像棺材一样的山就是了”。 大毛伸长了脖子去看,也没看见什么棺材形状的山。“哪呢,娘我怎么看不见?”。 “你看我手指着的山,边上翘出来的那块,可不就是个棺材”。 大毛顺着她娘的手指看见了那翘起来的一块,真的不是太像。她想起来以前去新疆的魔鬼城,看到的那些奇形怪状的石头,什么石猴观海,大鹏展翅,她也是一个也看不出来。不过这么瞅着好像确实不远了。 这母女二人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棺材相,一座传闻像棺材的山。为了跟李杏儿来拾地皮,大毛放弃了睡懒觉的好时光,天蒙蒙亮就起来了。今天富贵一人放牛,二柱在家撒棉花种子。之前两亩多的花生地,雨前就耕出来了,为的就是赶上这茬迟棉花。 有了棉花,冬天可以做些袄子被子。多了可以卖了攒些银钱。这衣食住行,样样不易。这钱财更是不易,今个来拾地皮,倒并不是留着吃,是留着卖钱的。这地皮并不能做药材,可是好存储,晒干了放到冬天完全没问题。冬天用水泡泡,就是一道好菜。又轻,好运输,就有很多药材小贩,把这也一道收了。聚多了,卖到县城里去。 昨晚大毛已经问清了,这干地皮,居然能卖12文一斤!!这才是大毛早起的动力。 两人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还是没到。“娘,这走了半天怎么感觉还这么远。真是看山跑死马”。 “这回真快了,不要一刻钟就差不多了”。 虽然没有钟表,大毛觉得差不多又走了半个钟头的样子才到。她本还想到了先歇上一伙,可低头看着黑压压的地皮,瞬间提起了劲头。这里的地皮和家后的很不同,颜色深黑,手感更厚实。很像天津的一种小吃,猫耳朵,只是个头更大些。这里蒿草很多,杂草少,地皮就特别干净,一块一块的。 “这好地方,还是有一年我跟你爹来砸野枣子看见的。我连成才娘都没告诉,你也别往外说”。李杏儿告诫大毛,不过话里有种难掩的洋洋得意。 “娘你以为我傻啊!”。 怪不得李杏儿要花这么大工夫,跑那么远来这,确实是个宝地。仔细观察会发现,这一大片山应该原是一块荒地,还能看见浅浅的墒沟。运气好的话,有些墒沟里的地皮也是一窝窝的。拾起来特别有幸福感。有些时候这幸福感就是那么简单。 “娘,这以前是地吧。谁家胆子这么大,在这里种地?”。 “韩老婆子家的,就是韩波他奶。她家以前就住这”。 韩波奶大毛是知道的。韩波家住在山子家边上,韩波比大毛还要小上一岁,是个小胖墩。其实他家里挺穷的,没什么田地,也不知道怎么吃的一身肉。韩波奶不知道娘家是哪里人,口音奇怪,大毛不竖着耳朵认真听她说话的话,是听不懂的。 “他们家是逃荒过来的?”,大毛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大毛的太爷爷,正是外乡人逃荒来的。老家糟了灾,活不下去,一路讨饭到这来,幸好有远方亲戚打点才能在这王家村落户。路上和家人走散,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落了根。 “这倒不是,他们是逃难来的”。 “逃什么难?他们在老家犯法了?”,大毛停了手里的活,站起来,两眼炯炯有神的望着李杏儿。 李杏儿看着大毛小小的人,有些犹豫,这话孩子听了并不太好。但是都说道这了,不说又憋得人难受。“我跟你讲,你可不能到处瞎说,文静也不能说”。 大毛满口答应。 “这韩波他奶并不是老韩原配,老韩在老家还有个儿子女儿。老韩比她足足大了19岁!”。 “嚯,这韩波奶娘家人当年怎么同意的?”。 “小孩子家家好好说话!”,李杏儿瞪大毛一眼,“手也别停”。 大毛听话的继续干起活来,只是默默的靠到了李杏儿边上。 “谁家父母能同意?这老韩当年真不是个东西,他和韩老婆子她爹是拜把的兄弟。韩老婆子娘家姓高。两家互帮互忙,常常一起干活,一家吃饭。这一来二去的,两人不知道怎么就好上了。那时候韩老婆子才不过15岁,老韩都34了,孩子都生了一对”。 “这两人就海誓山盟私奔了?”,大毛问到。 “我估摸着,这老韩开始并没想抛弃妻子的,只是这后来把人小姑娘肚子弄大了。这高家发现自家闺女有了身子以后,气得不行,逼着韩老婆子把奸夫招出来。韩老婆子那时候还是个小姑娘,估计也是怕了,也没瞒着,真的说了。那老高差点被气死,想着平日对老韩不薄,这老韩背地里竟能做出这种事,简直畜生不如。一时火大,叫了兄弟,要把老韩砍死”。 “哎,这样嚷嚷出去,韩老婆子在老家估计待不了了”。大毛有些叹气。 “待不了活该,这韩老婆子也是自轻自贱,平时叫着叔叔婶婶,也能做出这种事情。不要一点点脸皮”。 “老韩是听到风声跑了”? “老韩那时候正好不在家,在外面。知道这事传出去了,并不敢回家。他婆娘的娘家兄弟也到处嚷嚷着,要把他砍死。两人被逼得没法子,才逃到这里”。 李杏儿顿了顿接着道,“这韩老婆子跟着老韩也是受了一辈子的罪,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两个人日子多难过。后来生了两个孩子,日子是越发的苦,脾气也渐渐大了。听说还经常打老韩”。 “这荒山野岭的,要是生个病可怎么办?”大毛也很感慨。 “可不是,这老韩就是病死的,死的时候不到五十岁。听李老头说,他那年贩牛,半夜从这山上过,就在棺材相路口上碰到了老韩,正趴在地上往山下爬,把李老头子吓得半死。老韩看见李老头就拽着他裤腿不松手,求他帮忙把候大夫请来。抹着泪说自己不行了,要死了。” “哎,这也太可怜了吧”。 “可不是。李老头连忙答应,不过也不好把他一人撂在路上直接走了。就想把他搀回去,韩老头赖在地上不动,让李老头快去请大夫,他趴路上就行。其实是并不想回家。李老头那会年轻,有劲,直接背着他往老韩家石屋去。老韩是一路哭一路骂,骂韩老婆子,也骂自己。骂韩老婆子是个毒妇,天天不是打孩子就是打他,骂自己是个畜生,抛弃妻子”。 大毛听着很是唏嘘。一步错,步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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