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怪怪的

“奶奶！”谢玉使劲儿跺脚大声道，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并没有因为她奶奶要给她五分钱，她就一下子高兴起来，而是她从奶奶的行为里面发现自己的奶奶似乎是在袒护姐姐谢珍。　　　　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她甚至从父亲异乎寻常没有暴跳如雷，还有母亲莫名其妙平淡的口吻说话，以及奶奶掏出五分钱来给自己，发现一家人对姐姐的态度有不小的改变。　　　　一直以来，她都是谢家受宠的女儿，比起姐姐来说。　　　　当然，谢家最受宠的孩子还轮不到她，而是她弟弟谢强。　　　　金老太太把五分钱塞进谢玉手里，并且说：“等你大姐回来，你爸妈会教育她，让她别拿家里的旧小人书去卖，毕竟你和你弟弟还要看的……”　　　　谢玉知道这次告状是不会成功了，如果她把奶奶塞过来的五分钱还回去，就是个傻子。　　　　所以，她只能闭了嘴，要了这五分钱，回了屋。　　　　等谢玉回了屋，金老太太就对儿子和儿媳说：“等到珍儿回来，你们也别骂她了，现在一切都定下来了……”　　　　后面的话她没说了，但是谢安林和顾素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金老太太已经去找到龙老太太，说谢家人同意周家的要求，就让大姑娘谢珍在周淳高考之后，两人定亲。　　　　谢珍以后可是谢家人的指望，现在为了一点儿卖小人书的小事，也是没必要再骂她，免得孩子以后记仇，嫁进周家，不帮衬娘家，谢家的如意算盘要落空。　　　　这也是金老太太掏出五分钱给谢玉，息事宁人的原因。　　　　谢玉回了屋后，金老太太拉着儿子和儿媳去了外面厨房，低声嘱咐他们不要在这件事情上小题大做，尤其是儿子不要揪着大孙女骂。　　　　谢安林说自己可以不骂大女儿，但是这件事肯定要过问，他还要翻一翻大女儿的书包，看里面都有些什么……　　　　话没说完，外面有人敲门，并自我介绍说他是周志刚。　　　　听说是周志刚，站在门边的谢安林赶忙把门打开了。　　　　“哎呀，周副书记，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请进！”谢安林一看见周志刚就热情地说。　　　　金老太太和顾素萍也忙跟周志刚打招呼，请他进来说话。　　　　她们其实有点儿狐疑，不知道周志刚怎么上门了。　　　　周志刚进来之后，就在门口的一张凳子上坐下，也没喝顾素萍去泡来的茶，他笑着对谢安林说：“谢老弟，我听说了你在纸箱厂干活不太习惯，最近又生病了，不知道病好没有？”　　　　谢安林回答：“快好了，多谢周副书记关心。”　　　　其实他已经好了一个多星期了，但是一直没有返回纸箱厂上班。　　　　在他心里，认为自己是个大老爷们儿，干纸箱厂的那些女人们干的活儿，脸上无光，就不想回去上班，所以一直这么拖着。　　　　周志刚便又说：“如果谢老弟的病好了，我倒想给谢老弟重新安排一个工作，那个工作呢，就是要值夜班，不过也很轻松，工资也跟厂里一般工人差不多，不知道谢老弟愿不愿意换工作？”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其实周志刚已经打过电话，向机械厂下头附属的纸箱厂的领导了解过情况，对于谢安林生病请假不去上班的原因知道一二。　　　　回去后他把这个情况告诉了自己父亲。　　　　周老爷子就让他帮忙给谢安林换个工作，不然顾素萍一个人上班，谢家的经济就会很吃紧，谢家的孩子难免想到要为家里减轻负担。也许谢珍就是考虑到这一点儿，才去翻垃圾找废品卖钱补贴家用吧？　　　　既然已经定下谢珍将来要嫁给自己孙子，周老爷子已经把谢珍看成自己人了，所以心疼她小小年纪，就想着为家里减轻负担。　　　　周老爷子不由自主地脑补出这些情况。　　　　周志刚想来想去，觉得工厂的门卫比较合适谢安林做，因为那个工作都是男的在干，平时的工作就是做一些登记工作，开门关门之类的。至于待遇，也跟普通工人差不多。　　　　谢安林身体有残疾没有劳动力，做这个工作比较合适。　　　　所以他就决定了给谢安林安排厂子门卫的工作。　　　　这会儿问谢安林愿不愿意其实有点儿多余。　　　　不用说，谢安林当然是愿意的。　　　　他也不想在家呆着显得像个废物，现在能去干一个男人做的工作，并且是他做得下来的，简直是求之不得。　　　　“哎呀，太感谢周副书记了，我非常愿意去做咱们厂的门卫！”谢安林伸出手跟周志刚握手激动地说。　　　　“那就这样定了，我会跟厂保卫科的科长打个招呼，你病好了，直接可以去秦科长那里报道，他会给你安排工作的。”周志刚站起来说。　　　　“我病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去保卫科报道！”　　　　“明天是星期天，我看下星期一你再去好了。星期天，可以在家陪陪孩子们，他们需要你们的关心和陪伴。”　　　　“好，那我听周副书记的。”　　　　“行，那我就回去了。”　　　　“我送送周副书记。”　　　　谢安林一瘸一拐，坚持把周志刚送到楼下，看他骑上自行车，消失在眼前，这才上楼回家。　　　　一回去，就看到了母亲和妻子的笑脸，顾素萍说：“我去看看厂里的肉店还有肉没，买点儿肉回来炒两个菜，这可是件喜事！”　　　　谢安林闻言，瞪她一眼，不满地问她：“你这么花，能花到下个月拿工资吗？要是生活费不够了，是不是又要到我这里来拿钱？”　　　　他是个一贯把钱看得很重的男人，对自己吝啬，对别人更加吝啬。　　　　顾素萍听了撇撇嘴，刚才的兴奋劲儿下去不少。　　　　她觉得自己自从嫁给谢安林就一直过拮据的生活，现在进了厂子当了国营单位的工人，工资不少拿，可是丈夫还是这么抠。　　　　算了，丈夫不愿意自己去买肉庆祝就不买，免得到时候又被他骂败家娘们儿。　　　　谢安林因为周志刚的到来，给自己换了工作而心情大好。　　　　因此等到谢珍后来回家，他也没有过问她拿家里的小人书去卖的事情，更没有检查她的书包。　　　　还别说，要是谢安林检查了谢珍的书包，一定会发现她书包里有很多可疑的东西，十多只新钢笔，还有差不多二十本新的小人书。　　　　谢珍周六放学回家之后，吃了饭在家加紧做作业，并没有出去找何佳玩。　　　　因为明天她想要去元景镇，所以今天要把作业做完，尽管这些作业她做得一塌糊涂，但周一的时候去学校交给老师，老师至少不会点名批评她不完成作业。　　　　当天和尚撞一天钟，同样适用于谢珍这个学生。　　　　她没想过要考上大学，而是想在现在这个年代抓住机遇，利用她的神奇宝贝赚到第一桶金，做个超级有钱的人。　　　　现在这个年代多好啊，机会超多，社会大学远比真正的大学精彩。　　　　也亏得她在家做作业，让谢玉一直没有机会去偷翻谢珍的书包，查证自己的确是看到了姐姐卖小人书，她那书包鼓鼓囊囊的，恐怕除了小人书还有其它的东西吧？　　　　谢玉就算拿了奶奶给的五分钱，可还是没死心刺探姐姐的秘密。　　　　***　　　　周淳星期天九点左右上了9路车，他今天要去元景镇的书店买几本教辅书。现在他已经是高三的学生，明年就要高考。　　　　虽然他已经决定报考军校，军校的录取分数算不上太高，凭他现在的成绩不费力就可以考上。不过，老师叫大家去买几本教辅书他还是跟别的学生一样去买。　　　　周淳在公共汽车后排的靠窗的座位上坐下后，9路车的司机没有立即发动车子，而是等了一会儿，又等来了十几个乘客才发动车子，售票员也开始过来让乘客们买票。　　　　谢珍差多算是最后一个跳上9路车的。　　　　这时候的9路车上已经没座位了，谢珍只好站在前面扶着旁边的椅背。　　　　她把书包顺到前面，用左手抱着。　　　　这是她的习惯动作，只要一上人多的公共汽车，她就会护住自己的包，防止自己包里的东西被小偷给偷走。　　　　不过，在八零年代初，公共汽车上的小偷还不多见。　　　　落在周淳眼里，就觉得谢珍怪怪的。　　　　不只是今天觉得谢珍奇怪，从那一天在管件仓库附近的垃圾堆看见谢珍，他就觉得这个姑娘怪怪的。　　　　对了，这几天，他还看见过好几次谢珍进学校外面的小卖部和小商店，没有买东西，而是在卖东西。　　　　有一次，离得近一些，他看到谢珍拿出两只新钢笔出售给店主，店主收了，还给了谢珍钱。　　　　谢珍居然有新钢笔卖给店主？　　　　周淳真是一脑袋浆糊，要是这样的话，前几天谢珍不读书，在那里翻垃圾又是怎么回事？　　　　而且为什么要把新钢笔折价出售给店主，谢家的经济状况已经好到随便给孩子买两只新钢笔，然后新钢笔被如此随便地处理了？　　　　谢珍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　　　　在他的生活里，很少有人或者事情让他感到迷惑，谢珍算是非常特殊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