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绘花了一天一夜,把百来只秃鸦的妖丹挖出来,本来想把秃鸦肉也收起来,但是储物袋放不下,只好收起来一部分,其他一把火烧了。在火势蔓延开来前,扔出时水符,化作细雨淅沥沥地落下。  虽然同样是一阶,时水符与寸劲符十蔓符相比差距甚大,果然上古符篆就是不一样,可惜不能卖,上品时水符都能卖到五百灵石,寸劲符和十蔓符即便是下品,也至少得是两倍价钱。  终于可以回去了。  从离开血符门到现在,半年过去,快到不可思议。  她先去任务堂交了任务,并说明了同去其他人的死因。本来准备好接受盘问,没想收任务牌的弟子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我的贡献点……”  “人都死光了有个毛贡献?要不是看在你是小鬼的份上早把你扔进刑罚堂,还不赶紧给我滚!”那人冲她疾声厉色。  这个团队任务本来能够拿到五十贡献点,至少能换到一本不错的功法,没想到就这样被对方昧下了。  她握紧拳头,将对方嚣张的神态牢牢记在心里,转身跑了。  任务堂弟子犹自得意,“臭小鬼,不自量力。”喜滋滋地把任务牌收起来。  在住的地方找不到哥哥,四处向人打听,碰了几次壁之后,才有人勉强搭理她:“丑八怪在苦业草谷。”  她便急匆匆向矮谷赶去。  “吴师姐让你上贡是给你面子,给脸不要脸,给你点教训教你以后怎么做狗!”  “这家伙压根没脸哈哈!”  ……  花绘拨开和她差不多高的苦业草,看见哥哥趴在地上,正被一伙人拳打脚踢,而他毫无反抗,只用手护住脑袋,像破布团一样地被踢来踢去……  她愤怒得全身发抖。  视线上移,她看见了冯忆郎。  他就在一旁冷眼旁观,怀里还搂着一个女人,正是吴长老的女儿吴雯,也就是这伙人口中的吴师姐。  冯忆郎忽然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抬起头,看见不远处的苦业草丛中,花绘就站在那儿,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心里咯噔一下。  她回来了!  迅速收敛面上的诧异,他偏头对吴雯道:“时间不早了,交了苦业草后就去吃饭吧。”  吴雯“嗯”一声答应了,离开前突然往花濂身上抽了一鞭,看似不怎么用力,却比那几人拳打脚踢都要狠,花濂整张背霎时皮开肉绽!  冯忆郎眼皮跳了跳,不自觉看向花绘,她已经没在看他了,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半张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雯带人离开后,矮谷便安静下来,其他人陆陆续续冒出来继续采摘苦业草,对趴在地上的花濂视若无睹。  花濂深吸一口气,忍着背上火辣辣的剧痛,慢慢爬起来,忽然视线里多出一双脏兮兮的小布鞋,他猛得抬头,“小绘……”  花绘蹲下来,温热的泪水打在他手背,比背上的伤口还要灼烧。  他一时无言。  她默默将他背起来,健步如飞地回到住处,再轻轻放在床上,“哥哥,有药么?”声音中带着压抑的哭腔。  他顿时心如刀割,手指一个方向。  她找到药,一边小低声抽噎,一边给哥哥上药,最后用纱布小心包扎起来。  “在外面……经常受伤吗?”她的包扎功夫比离开前熟练太多,他不敢想象她一个小人儿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她再也克制不住,扑到哥哥怀里嚎啕大哭:“我们走吧哥哥,求你了,我有好多灵石,我会画符,我们离开这里,不要再被他们欺负了!”一边哭一边将储物袋里的灵石掏出来,一大把一大把,像不值钱的石头一样,在床上堆成小山。  花濂的目光从诧异转为震惊再到骇然,连忙制止她,将灵石通通装回去。  “哪来的?”  “卖符……”她将这半年发生的事一笔带过,问:“他们为什么打你?”  “因为每月要上交符篆,交不了就要采苦业草抵扣。”  “吴雯不是长老女儿吗?怎么可能没有符篆上交?”  他冷笑:“她有,冯忆郎没有,是冯忆郎怂恿她抢我的苦业草。”目光闪了闪,忽然握住她的肩膀,道:“他就是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阴险小人,听哥哥的话,以后离他远一点。”  哥哥的神态带着莫名的急切和期待,她想到哥哥被打时的场景以及冯忆郎冷漠的神情,握紧了拳头,复松开,低声:“……好。”  因为是日夜兼程赶回来,到了晚上,花绘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这时花濂悄悄起身,一路上小心避开人,来到苦业草谷。  冯忆郎已经等在那里。  “我明天就告知朱长老苦业草被抢的事。”  “那个胆小鬼长老真敢跟吴长老翻脸?”  “朱长老每月必须上交指定数量的黄符,连续六个月因材料被抢完不成任务,还被掌门训斥了三次,泥人也该发火了。”  “哼,希望吧。”  “吴长老那里什么反应?”  “宝贝女儿打一个无名弟子能有什么反应,当然女儿高兴就好。”  “不要被怀疑了。”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每个月抢采草任务,每个月被抢,真奇怪朱长老怎么没马上结果了你。”  “他们都以为吴长老故意找茬,没人敢做任务,自然落到我头上。”  交接完情况,两人沉默了片刻,花濂转身欲走。冯忆郎这时突然开口:“……你跟那丫头说这件事没有?”  花濂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道:“说了,这是我们共同制定的计划,不是你仗着长老女儿故意找我茬。”  冯忆郎并不相信他的话,但也不准备纠缠这个话题,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  成为血符门弟子后,冯忆郎发现自己毫无制符天赋,在这里待下去只会蹉跎时光,但不甘心就这么两手空空离开。  而花濂志在报仇,加之妹妹的五行珠受到掌门牵制,法宝在手却不能使用,必须要杀掉掌门以绝后患。  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联手颠覆血符门。  从挑起门内争端开始。  第二天,一向懦弱无争的朱长老领着众弟子杀到吴长老洞府,要向他讨个说法。  吴长老不明情况,只道自己的宝贝女儿打个人怎么了?反讽朱长老故意找茬,这么闲不如回去烧符,三番四次被掌门骂,他同为长老都觉得丢人!。  朱长老彻底被惹火,“都退下!”扬手向吴长老甩去三张符,吴长老则冷笑反击。  ……  此刻,花绘正艰难地在崖底行走,这里的骸骨比离开前多了十倍不止,一不注意就会被滑溜溜的骨头绊倒。  “小灰?小灰?”她喊。  好不容易走到第一次摔下来的地方,两脚已经陷入骸骨堆,她和膝盖处的骷髅头对视一眼,淡定地移开目光,继续喊:“小灰?小灰?”  举目四望,就是不见小灰身影。奇怪,去哪了?  “小灰你再不出来我就回去了哦!”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向她猛地扑来。她惊得向后倒去,黑影擦着她的肩膀而过,肩膀瞬间出现一个豁口,血流不止。  她顾不上伤口,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巨大的黑色气团,“小灰?”  黑气团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阴冷的气息,气团表面的波纹剧烈起伏,以前小灰这样的表现是因为害怕,现在却张扬着浓浓的愤怒。  她咽了口口水,“我是因为一些事情不得不暂时离开门派……”  小灰再次猛扑上来,一口“咬”在她大腿上。  痛!  她下意识地想拍开它,忽然想起以前她打了它一拳,它差点散没了,生生按捺住。握紧拳头,忍着痛道:“别生气了小灰,是我不对,走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保证,以后去哪里肯定会提前告诉你,不会丢下你的。”  大腿上的力道似乎松了一些。  她将手搭在气团上,轻轻抚摸,仰头唱起五音不全的儿歌。  歌声在空旷的崖底回荡。  黑色的气团一点一点变小,变凝实,抚摸着有水流潺潺的感觉,让人更加深切地感受到这不是普通的气团,而是一个勃发的生命体。  “咦?”她仔细瞧了瞧,发现小灰隐隐约约有了轮廓,“怎么有点像……”自己?  小灰背过“脸”,身子在她大腿的伤口上一擦一擦,冰冰凉凉的,意外的有点舒服。  她松了口气,把小灰抱进怀里,然后包扎肩膀和大腿的伤口,痛得她龇牙咧嘴,忍不住抱怨:“小灰你咬起人来真狠呀。”  小灰在她小小的怀里撞来撞去,就是没有飞出去。  “跟大黄一样,”她突然笑起来,“有次我去山里呆了三天,刚回到家就冲我一阵乱吠,还咬了我的手,结果差点被哥哥做成晚餐哈哈!”  小灰突然跳起来顶了一下她下巴。  她福至心灵,“别拿狗跟你比?不要这样嘛,大黄跟我一起长大,跟我的家人一样。小灰是我的朋友,我也很喜欢小灰的。”揉着水团似的小灰,好奇道:“你怎么变成黑色啦?还变硬了。”  小灰当然没法回答她,她便愉快地自言自语起来,把这次出去一些有趣的事情跟小灰分享。  “你是没看见,绾芳可美了。”  “凌越性格厌了些,但长得是真好。”  “苏纪冼以后肯定是个美男子。”  “女妖婆很可怕,虽然有点好看。”  “齐蘅跟我爹爹一样英俊!”  ……  这日过后,花绘发现小灰身上的黑色一天比一天淡下来,似乎要褪成原本的灰色,“脸”也变得越来越不像她,似乎朝着另外的方向演变,越变越……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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