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顺理成章地被请去喝茶了。    这个喝茶也是字面意思,和高中翘课被叫去教导主任办公室喝茶是两个性质。    “诶,这样啊,小奚几天换一次内衣呢?”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吗吧这个级别已经是教导主任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我握紧手里的茶杯,睁着半月眼默然地凝视前方,进入贤者模式:“阿姨……这个问题似乎不是重点……为什么是几天换一次?为什么不能一天换一次?虽然不是说我自己的具体情况,但是这个更衣有条件限制吗?有闯关要素吗?什么样的女生才会好几天不换内衣?!”    “是哦,呵呵,是阿姨唐突了。”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乐呵呵地捧起茶杯喝了口水,“那小奚现在还是哔——吗?”    “……那个,阿姨?您刚刚……说了什么?”    “啊,我想知道小奚现在还是哔——吗?”    “……”    你究竟说了什么R18的词汇才会被禁音啊喂!这到底是什么对话啊真的不会被举报吧!    客厅的茶几上端放着八个茶杯,幽幽的白烟升腾着窜上房梁,雾气隔开了两边的人影,我慢吞吞地吹开上浮的茶叶,老僧入定般地保持淡然至极的面瘫脸。    动真格的我就输了!  学学人家齐木!!  现在只需要把自己想象成一条死鱼!!!    对面沙发上齐刷刷坐着一排六个青年,时不时就有如同针戳般的目光扎在脸上。还有左边这位家长,简直是事无巨细统统都想要问清楚,搞得跟相亲一样。    现在,空间里只剩下喝茶的嘶溜嘶溜声。    啊糟糕,我想上厕所。    有没有人能出声终止这种无意义的对视和审讯?!    “小奚!”    勇者出现了!    我欣慰地抬头去看对面的黄卫衣青年,他正张着嘴傻笑,长长的袖子垫在茶杯底。    “对不起请叫我百里。”    “小奚!”    “请叫我百里。”    “小……”    “嘭——”    我抬手将茶杯放在桌上,瓷器与玻璃的碰撞声直截了当地打断某人未完的话语。    “好的百里!”    “你继续……”    “我是十四松!”    “……好的十四松请你继续。”    虽然一直觉得我本人是个很糟糕的家伙,但是没想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类。    “百里在上大学吗?”    “嗯。”    “在哪个学校?”    “C大。”    “喜欢哔——吗?”    “……”    出现了!这种传统意义上的逼问三连!先是抛砖引玉问出简单的家常然后将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后,挖坑等着人以惯性回答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怕太可怕了!    不过……这个跳跃尺度是不是有点大?    虽然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我还是无比冷静地开口:“是的喜欢。”    “诶?!!!”    对面的六胞胎齐齐发出难以置信的嘘声,片刻后这种感叹就变为各色偷偷摸摸的咬耳朵悄悄话。    “喂听到没,她说喜欢啊。”    “意外的是这种表里不一的类型!”    “Dokidoki!”    “Oh,my heart!”    “哼,还不错。”    不是…我本人已经听见了……你们这样刻意用手掩住嘴巴有意义吗?这都是些什么玩意?GALGAME玩游戏呢心跳心跳?还my heart?外国人?你是外国人吗?!    我面不改色地竖起大拇指:“啊。”    ……这个“啊”又是什么?感叹的语气词?还真是语气词吗?!不用这么深沉地说出来吧装过头了喂白痴百里——    救命。    我想回家。    一旁的女人掩唇轻笑了几声,似是很高兴地用目光在我和对面自己儿子身上来回打量一番,最后起身乐呵呵地去了厨房:“小奚今天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阿姨去准备晚饭。”    “等……”    尔康手还在半空伸着,我一脸茫然:“不是,我今天出门要干什么来着?”    “噗。”    对面有人在偷笑。    放下手臂,我揉了揉自己僵硬面部表情,长叹一口气,有点生无可恋。沙发上坐着一长串五颜六色卫衣的青年,这种场面令我联想到学校里那些打篮球的少年,很容易心生害怕之情。    大概是我炯炯的目光过于火热,对面的人也同样用目眦欲裂的表情回望过来。    “……”    只有沉默。    我的大脑已经神游到家里冰箱的抹茶蛋糕上,在短短几分钟内联想到三十种吃蛋糕的方式。    “……百里?”    “啊?”    “你是不是想说什么?”    “没有啊。”    “……”那就别用死鱼眼做出这种一眨不眨的神情啊很吓人的!    拯救这场比谁先眨眼游戏的是一个电话,我花费三秒钟掏出手机:“喂?黑子?”    [百里同学你到家了吗?]    “已经到了,谢谢关心!”    [黄濑君刚刚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和微信,我没给。]    “呃……没关系啦。”    [但是我觉得他会用别的方式知道]    “……”    [黄濑君虽然没有恶意,只是他很喜欢和人互发消息,老实说有点吵]    “……”    [所以我想提前和百里同学说一声]    “谢谢啊黑子。”    我内心百感交集,黑子你这个电话搞得就像是死亡通知,有点吓人啊。再说了我都有张昀目这样的奇葩联系人,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挂掉电话,我突然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快递站的取件码,愣了三秒钟后恍然大悟——    “啊!我今天出门是为了去拿快递啊!”    婉言拒绝了六胞胎母亲的晚餐邀请,我去菜鸟裹裹驿站拿了三个包裹,然后一路捧着回家,进门以后还能听见隔壁吵吵闹闹叮铃咣当的声音。    收到室友的生日礼物可真是令人开心,我决定在这里表达对她们的爱意。[手动笔芯]    紧接着,我在美团上叫了份鸡。    扒掉身上的羽绒服和毛衣,把空调开到最大,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在家里边看电视边吃外卖。    嗯,爽。    因为觉得腰上之前被玻璃划伤的地方大概结痂了,就把衣服撩起来看,才拉到腰上便觉得眼前一花,有一抹粉色的人影瞬间出现在客厅的角落。    我还保持着掀衣服的动作,默然地和来者对视了十几秒,慢慢地把睡衣放下来,整个人无奈到不行:“有事吗齐木?”    少年没什么反应,只是生无可恋地转移目光,蹲在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发呆。    “齐木你怎么了?”    “……“    “还活着吗?”    “……”    “或许你可以到这边吃点东西喝杯水。”    粉发少年小幅度地点点头,下一秒就从墙角瞬移到了我旁边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一粒咖啡果冻剥开塞进嘴里。    我:……    “有蟑螂。”    少年顶着一张面瘫脸,用和赤司夏目相同的声线:“我房间地上有蟑螂,它爬到我衣服上然后飞起来钻进了袖子里,被我弹飞到墙上碎了。”    ……不是,等等,被你弹飞到墙上?碎了?    我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少年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着:“我刚走两步,然后另外一只蟑螂从枕头下面钻出来顺着床沿散步,我不小心拿空调遥控器把它砸扁了。”    ……    “这真是太糟糕了。”我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还没完,砸扁以后从它肚子里钻出来好多白色的卵……”    “……别说了。”    我们俩对视一眼,同时沉默地捂住脸。    电视里综艺主持人的台词逗乐了在场所有的嘉宾,连观众都笑瘫了一片,笑声不绝于耳。而我和齐木只是维持着同款面瘫脸,一个在不停地往嘴里塞果冻,另一个在不停地往嘴里塞鸡块,眼神失光,仿佛失去了自己的梦想。    “对了,百里。”过了很久,一直到综艺节目结束变成时下最火的偶像剧开播,齐木才慢吞吞地开口。    “嗯?”    “这个给你。”    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个长方形的盒子,递给我,“生日礼物。”    我先是一愣,而后感到惊喜:“谢,谢谢!”    少年僵硬了片刻,然后似是很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能……借我用一下杀虫剂和一次性手套吗?”    “……没问题。”    对不起齐木爸爸,这种事情是得靠自己的,请你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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