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憋了老大的劲儿终于将一大一小两颗雪球滚圆了,在两个小太监的帮助下把两颗雪球叠在了一起,上小下大,给小雪球嵌上两颗黑色的石子,红辣椒是嘴巴,旁边插两根树枝作手臂,再围上一块纱绢,齐活儿!    白锦珍小萌妹在一旁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姐姐三下五除二就变出一个大雪人,崇拜极了,小肥手拍得啪啪啪响。    昨日夜里又下了场大雪,整个皇宫银装素裹,用完早膳后长笙就带着小家伙出来遛弯儿,两人在承舒殿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先是打雪仗又是玩堆雪。    丽太妃过惯了宫里冗长冷寂的日子,极是喜欢这些花朵花般小姑娘的鲜活劲儿,故此并未阻拦,由着姐妹俩满地撒欢。    除了这个雪人,一时技痒,长笙还在宫人的帮助下仿着前方湖池上的白石桥搭了座大雪桥,一边是阶梯,一边平滑面。拿了个大大的木托盘在雪桥顶端,把小姑娘往上一放,再轻轻那么一推,小家伙兴奋的尖叫声彻响云宵。    小妹妹可懂事了,自己玩得不亦乐乎的同时还不忘与姐姐分享。    五百岁的老人家也是有童心的好吗,长笙半推半就地爬上了木托盘,被小太监使力往下一推……    可惜,与六岁的小姑娘比起来她太大只了,不幸半路翻车,翻了个跟头后骨碌碌往前滚去,一头栽进前面的雪堆里。    好不容易才把脑袋从雪堆里□□,有些嘀咕,她都摔得怎么惨了就没个人来扶她一把吗?    闭着眼乱胡地将脸上头上黏着的积雪拍打干净,长笙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四周一片鸦雀无声……    她坐在地上睁开眼,入眼帘的是一双白底青面锦缎皂靴,再往是上玄色锦袍,绣着张牙舞爪的金龙,再往上……一个头戴紫金发冠的年轻男人。    长笙发誓,活了五百年的老妖精从来没见过如此……如此妖孽的男人——    眼眸深邃,鼻梁直挺,薄削的有些苍白;轮廓分明,五官精致,皮肤白皙光滑;身材高大挺拔,四肢修长,宽肩细腰窄臀,这个男人俊美却丝毫不显女气,身上锐利强大的气场让他显得英气逼人    这个得算是“极品货色”了吧,难道终归是她长居深山老林见识太少?    李九章见这姑娘呆呆地盯着皇上,不由心底一声叹息,瞧瞧,瞧瞧,有一个被皇上盛世美颜给迷住的无知少女啊!这年轻的小姑娘看着多么明艳动人,可惜了,少女一片炽热爱慕之心终将是要付之东流啊!    长笙一瞬不瞬地瞧着眼前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单纯的少女思春,而是……她心神一定,用神识看到了男人身上蓬勃而出的紫气,这紫气实在太过耀眼已经带上了一层金光。这紫气之光从男人身上散开,向四面八方射来,长笙的小心肝别别别跳得慌。    在长笙还是一株小小人参苗的时候,曾听山里槐树老婆婆说过,在这人世间唯有一种人身上才有这种紫金之光,那就是人间的帝王或是未来的帝王。他们是天道拣选来治理人间的代表,受天道庇佑,身上所承载的气运不是一般人或妖可比拟的。    长笙记得槐树婆婆郑重地说过,若是妖精们遇到了他们,则需要万分小心谨慎了,因为妖与人本就不是相同属性,极容易影响帝王的气运和命格。曾经有一只九命猫妖接近一位帝王想借他的气运来提升修为,却一朝不慎影响了帝王的命格,那帝王成了亡国之君,弄得百姓国破家亡,人间生灵涂炭,而那猫妖最终也被天道降下重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从那时起,众妖就有了共识,这些人间帝王惹不起就要躲得起。    且听槐树婆婆说那些个帝王本身就都是可怕的存在,在人间一直就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说法……    想到这里,长笙不禁一个寒蝉,身形不稳,一屁股向后坐倒在地。她见周围承舒殿的宫人们都一声不吭的趴伏在地,急忙学着他们的样子也跪缩在地上。    “她们是谁?”低沉好听的男声状似随意地问道。    “回皇上的话,这两位姑娘是承舒殿丽太妃的侄女。”李久章眼观鼻鼻观心。    嗡嗡嗡——    长笙觉得就想被人闷头敲了一棍,这声音她记得,是那晚在龙华寺后山的那个大杀器!    完了,完了!惹不起的帝王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大杀器,怎么什么倒霉的人和事都能让她给碰上!那晚他应是没认出他吧?呜呜呜——她是不是又离死不远了……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单纯直白,白锦珍小妹妹原本随着众宫人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这会儿见自己最最心爱的姐姐捂着脑袋在地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她既心疼姐姐又感到害怕,眼眶里含着的两泡眼泪怎么憋也憋不住了,于是扯开嗓子哇哇大哭。    姐妹俩,大的这个就像只没壳的乌龟缩在那里抖成糠筛,小的那个哭得惊天动地、眼泪漫天,还有一地噤若寒蝉的宫女太监……萧续下意识抬手摸摸自己的脸,真有这么可怕吗?    李久章:他皇上终究是他皇上,杀伤力越来越强悍了,在稍微加把劲儿就可以做到夜止孩啼了!    等一群人走出去老远,再也看不到身影,长笙这才直起身子瘫坐在地,劫后余生般长叹出一口气,身边的小家伙也慢慢止住了哭声。    回到承舒殿,长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向太妃辞行。丽太妃也听说了这事,以为侄女是怕皇上怪罪她的冲撞而害怕,便同意让姐妹俩回家。    然后长笙收拾收拾小包袱,带着小妹子马不停蹄地逃出宫去。  ***  车马急行,等终于看到崇宁侯府的大门,长笙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几人从外庭回玉桑院,一路走来,长笙敏锐的察觉到府里的气氛怪怪的,不光是她,就连丁嬷嬷也感觉到了,一路上碰到行礼的下人们表情都有些微妙。等回到玉桑院,丁嬷嬷便让打听小能手迎冬去串门子探听消息了。    得到的结果是府里这几日是鸡飞狗跳的,其原因竟还与长笙有关,准确的说,长笙认为又是老和尚的那串佛珠惹得祸。    自那日丽太妃寿宴后,崇宁候嫡女白锦珈的济慈大师佛珠,福泽深厚、旺家旺夫的名声就传遍了京城,虽然长笙都想不明白这“旺夫”的名头究竟是如何得来的。    白家女姿容淑丽广为人知,且白家家底深厚、崇宁候身居从一品高位,再有这佛珠的光环加持,三小姐白锦珈顿时成了众多高门贵妇心中儿媳妇的不二人选。    这其中就有镇国公世子夫人黄氏。    镇国公卓老将军是大盛上一代的战神,一生大大小小战功无数,三朝元老,被授予超一品国公爵位。镇国公世子卓彦堂更是在新帝夺嫡时立下从龙之功,任锦衣卫指挥使,是天子近臣。而镇国公府嫡长孙卓擎不及弱冠之年成为了新科武状元,且文采出众,是京城世家子弟中少有的文武双全,更不论他生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可是不少贵族少女眼中良人佳胥。    再来说白家三房夫人邢氏,自二姑娘去岁及笄起,便开始广撒渔网捕捉她心目中的女婿对象。且邢氏的要求极严,这女婿人选不但要求家世一流,相貌出众,还要他文韬武略有功名在身。于是这卓擎便成了邢氏最想捞的那几条大鱼之一。    为此邢氏曾在多个社交场合与黄氏套近乎,明里暗里地表达结亲之意,奈何黄氏根本瞧不上她,只碍着两家的交情勉强应付。    那日寿宴结束后,黄氏回府后就开始合计替儿子求取白三姑娘一事。与公公、丈夫一商量,过了两日便托了娘家嫂嫂做媒人上白家求亲来了。    当时黄家嫂嫂坐在前厅由荣氏招待相配,而后院的邢氏一听说镇国公世子夫人托人上门说亲,以为是黄氏终于上门向她家珊姐儿提亲来了,便兴冲冲赶到前厅,结果却是黄家嫂嫂正在与荣氏提白锦珈的亲……    邢氏本就是副上不得台面的脾性,做事总图一时之快,从不及思考后果,她想着长幼有序,姐姐还没说亲你做妹妹的就想着嫁人,还想抢她看中的对象!于是,邢氏当着黄家嫂嫂的面,对着荣氏当场就爆发了……    邢氏在前厅犹如市井泼妇骂街,撒泼打滚。    荣氏气得仰倒。黄家嫂嫂更是目瞪口呆,随后尴尬告辞。    这媒人是被吓走了,但事情却还没完——    当初,邢氏兴师动众地给二姑娘相看人家。白老夫人知晓自己这三儿媳妇有几斤几两,怕她眼皮子浅,到最后反而误了孙女的终身大事,就嘱咐荣氏帮着寻寻妥帖的人家。    荣氏按老夫人的要求给找了一个四品官员之子,父亲寒门出生,却能凭着真才实学一路坐上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子,前途无量。儿子十七岁便乡试高中解元,为人恭谦有礼。最重要父子二人后宅俱是干干净净,不曾纳妾。    若是二姑娘能嫁过去,没有后宅的那些糟心事儿,婆婆和善,丈夫争气,再有一个强势的娘家撑腰,这是日子想要过不好都难。    对此白老夫人甚是满意,可邢氏不满意了。    邢氏是一百个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女儿才貌双全,又是侯府嫡女出生,就是公候王孙也配得起。一个寒门出生的穷酸小子要娶她嫁女儿那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脸!为此,邢氏哭天抹泪地说荣氏这是不把三房放在眼里,是想要误她女儿的终身。    荣氏自认为对这个隔房侄女已是尽心尽力,到头来却是吃力不讨好,气得撂了挑子,这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现如今邢氏见自己意中的女婿人选被大房截了糊,胸中的愤怒和嫉妒直冲头脑,将这往事又挖了出来,这次她将崇宁候一并找来,在老夫人的松鹤堂一顿大闹——哭诉大房用心险恶,让自己的女儿有了好人家,却将亲侄女往火坑里推,用心险恶,丝毫不顾念骨肉亲情。    荣氏气得险些晕过去,白老夫人才刚好转的身子又给气病倒了。    崇宁候也是额头青筋直跳,但他不好对弟妹发火,便一个人躲在书房里生闷气。    三爷白明江知晓此事后,三房院子里又是一阵大吵大闹。至此整个崇宁侯府鸡犬不宁……    “摊上这么一个母亲,二姑娘也是够倒霉的,听我那个在三房当差的老乡说,二姑娘都不想见人了,整日躲在房中哭呢。”迎冬讲完精彩的故事,最后做感慨总结。    长笙拿小银钗吃着玉梨,津津有味地听着,对于这出狗血闹剧,她表示,这些个凡人就是事儿多,弯弯绕绕一点儿都不爽快!要是在她们妖界,碰上这种事先干一架再说,谁赢了听谁的,哪来那么多哭哭啼啼的废话!    丁嬷嬷忧心忡忡的看着一脸天真不知愁的主子,这事若是闹大传了出去,姐妹俩为争一个夫婿闹到家宅不宁,于侯府、于主子自己的名声有碍。虽然她家姑娘纯粹就是人在宫中坐,锅从天上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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