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闫寒顶着脸上的五指印，静静等了三个小时。 姜然一言不发，像只受伤的小兽安静窝在椅子里，不哭也不闹。 闫寒几次试图靠近，都被她脸上的疏离和冷漠刺退。她甚至不再看他，仿佛自己于她不过是个陌生人，而不是曾经的恋人。 “闫先生请回吧。”何丽君小声提醒一句，费力扶起姜然。 姜宝珠伤的挺重的，还好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不过需要送ICU观察两天。 “好好照顾她。”闫寒深深看一眼姜然，转身往电梯厅那边走。 从楼上下去，袁鹏守在电梯外。 闫寒扫他一眼，自顾迈开腿，“费用交了？” “交了，外科和脑科的专家明天过来会诊。”袁鹏跟上去，小声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姜女士酒驾撞到路边的绿化树，幸好没伤到人。” “处理一下。”闫寒交代一句，脚步停下来无意识回头，“你先回去。” 袁鹏点了点头，麻溜去拿车，多一句都不敢问。 他家英明神武的大BOSS吃回头草就算了，还这么有耐性实在少见。不过那姑娘的反应……还是很鄙视他啊。 闫寒住院部楼下站了会，掏出手机给陆怀瑾回电话。 从陈府离开时他没通知陆怀瑾，之后他打电话过来也没接。 姜然刚才的样子惊到他了，如果陆怀瑾在，他一定有办法让她接受关心和照顾，自己却不能。 电话接通，闫寒眯了眯眼嗓音慵懒，“出门遇到个朋友，手机被收走，刚散局。” “我到家了。”陆怀瑾的声音传过来，间或裹着气流声。 闫寒没揭穿他，笑了笑，说了句挂了结束通话。 住院部14层。 姜然抱着双臂站在ICU门外，心中五味杂陈。她妈没事，但是需要很大的一笔治疗费，然而她妈没钱、 这些年，她所有的收入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酒吧会员卡，变成各种昂贵的化妆品，变成一套又一套穿过一次就扔的衣服。 唯独没有变成存款。 姜然也没钱。 外婆留给她的存款只有一点点，原本是给她应急用的，何丽君她妈手术的时候，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何丽君。 如今手上有的，只是这段时间卖出存货攒下的几万块。 杯水车薪，都不够她妈的抢救费。 “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你别打房子的主意，也别想把工作室转出去。”何丽君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一定能挺过去的，相信我。” 姜然扯了扯嘴角苦笑点头。 她确实想要卖掉房子，转让工作室。除了这两个办法，她实在不知道跟谁去借这笔钱，今后又该怎么还。 转过身，闫寒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 姜然眨了眨眼，想起之前拒绝他的那一百万，自嘲一笑。 有钱真好，哪怕只有一百万也是好的。 “我送你们回去。”闫寒敛眉看她，不容拒绝的语气，“医院这边我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姜然避开他的目光望向别处，没吭声。若是没分手，他这般贴心的举动定会让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如今只觉讽刺。 她已经不爱他，此刻却奢望他像那天在王府井那样，潇洒拿出一张支票，告诉她，拿去花随便花不用还。 可笑吧。 沉默乘电梯到楼下，何丽君去拿车，姜然站在住院部门前的雨棚下，无力抱起双臂。 “费用我已经交了，明天会有外科、脑科专家过来会诊，你不必担心。”闫寒站在她身侧，轻描淡写的口吻，“姜然，给我一次照顾你的机会。” “呵~”姜然想笑，也确实笑了，“你想要什么？” “我们重新来过。”闫寒偏头注视着她，正儿八经的语气，“我是认真的。” “可我也很认真啊。”姜然笑出眼泪，“你想丢掉的时候一句不合适就把我丢开，你想捡回来也是一句话，那我呢？我是不是该跪下来说一声谢主隆恩？” 她宁可找陆怀瑾帮忙，也不想接受他的任何好意。 况且只是穷途，她尚未山穷水尽行至末路。 “对不起。”闫寒道歉。 他是真的想要照顾她，不是在跟她做交易。 姜然转过头，平静对上他的目光，“曾经爱你的姜然已经死了，你的道歉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外婆走的时候带着她还没有男朋友的遗憾，也带走了她爱人的能力。 她曾经那样渴望牵着男友的手走到外婆面前，跟外婆说，你看还是有人爱我的，我不是孤独一个人。 那样的机会不会重来，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 没有了。 姜然惨淡一笑，在闫寒满是不悦的目光中走抬脚走下台阶。 “我说了开始就是真的开始。”闫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然仿佛没听到，加快脚步过去拉开车门利落上车。 他的开始，跟她无关。 夜里噩梦不断，姜然一会梦到她妈被丢出医院，一会梦到自己身处墓园中，到处都是墓碑，每一块墓碑上都贴着她妈的照片。 梦到外婆笑着跟她说，不要怕，会有很多人很爱很爱她。她看到闫寒看到陆怀瑾，看到另外的四个前任，一起跪下向她求婚。 她像个女王，十动然拒，潇洒的扬长而去。惊醒过来，外边还没天亮。 掀开被子下床，姜然看了眼睡在上铺的何丽君，从枕头下摸出手机，轻手轻脚下楼。 五点多了，再过一个小时天亮。 这笔钱，她要去哪儿找？ 倒了杯水坐下，姜然翻着手机里的联系人，眼眶一阵阵发涩。她活得挺失败的，这么多年只交了何丽君一个朋友，交往了六个男朋友，没一个真心待她。 不到四十个联系人，来来回回翻了无数次，竟不知该打给谁开口借钱。 丢开手机的一瞬间，屏幕忽然亮了下，似乎有人给她发消息。 姜然手忙脚乱地把手机捡回来，解锁查看。 消息是陆怀瑾发来的，他在门外。 姜然怔了下，重重倒进椅子里。屏幕的白光映出她苍白无神的脸，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黯淡无神。 不知过了多久，陆怀瑾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姜然，我们还是朋友吗？ 姜然很想回他不是，指尖落到屏幕上却改变主意打了个‘是’，发送出去。 陆怀瑾直接打过来，接通就听他说：“来开门，我知道你在。” 姜然抿着嘴角起身过去开门。 黎明之前的步行街空旷静谧，陆怀瑾站在门外，眉眼温柔地望过来，“别担心，阿姨不会有事的。” 姜然还是不出声，下一瞬便被他抱进怀里，耳边听到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对不起，现在才知道这事，我应该早点打你电话。” “谢谢你。”姜然闷闷出声。 “我们是朋友。”陆怀瑾叹气，“是我应该谢谢你，还把我当朋友。” 姜然闭了闭眼，慢慢推开他，“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她不该贪恋哪一点温暖，当初就是太贪心，贪心的想要一句承诺，哪怕他说你等我回来也好过‘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从来没人告诉她。 陆怀瑾叹气，不疾不徐掏出一张支票，“借你的，不用想什么时候还我，我也不需要你报答。” 姜然迟疑接过支票。 “一千万？”姜然借着路灯的微光看清上面的零，不可思议的睁大眼，“陆教授你是不是写错了？” 她不需要这么多。 “就当是我注资照影，股权怎么分配你可以咨询专业的律师。”陆怀瑾还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姜然，我相信你的能力，作为朋友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这笔投资我一定不会亏。” 他昨晚在包厢等不到闫寒回来就隐约猜出，他是追姜然去了。 一查，果然是他想的那样。 闫寒这人有个毛病，不管跟谁交往都会怀疑对方爱的是他的钱，就算他肯帮姜然忙，也不会直接给钱。 “陆教授，你太看得起我了。”姜然手里的支票烫得像块烙铁，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很是犹豫。 她很感激他亲自送钱过来，而且他只是借，不像闫寒那样高高在上，是买。 陆怀瑾低低笑出声，“还是像原来那样叫我怀瑾吧，陆教授是外人叫的，我们是朋友。” 姜然知道他是在向自己示好，笑了下，大大方方收好支票。“我不会让你失望。” 就当是他在补偿自己，毕竟跟他分手后她也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一直相信你。”陆怀瑾抬手看表，“再回去睡一会，什么都不要想了，去吧。” 姜然心中一暖，主动抱了抱他，转头折回店内。 陆怀瑾一直站在路边，等着她关了门这才转身。 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他微微抬眸，看清是闫寒生生吓到，“你什么时候来的？” 路边没有车子，他以为只有自己想到了这个办法。 “一千万，你可真大方。”闫寒面沉似水，低垂的眼眸深处满是风雨欲来的狠戾。 那晚在王府井，他应该在支票上再加两个零。 “投给自己最信任的朋友，一千万不多。”陆怀瑾冷静下来，心情好得出奇，“谢谢你给我这样一掷千金的机会。” 阎骞：“……” 陆怀瑾吹起口哨，转过头自顾去拿车。 “别得意太早，你对他来说只是朋友。”闫寒丢下一句，大步走出黑暗，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陆怀瑾脚步微顿，脸上的笑容在昏暗中无限扩大。 恋人都是从朋友开始的。 姜然再次睡醒过来还不到7点，何丽君已经洗漱完毕，正在工作区整理她的设计稿。 “不用找人借钱了，我一会去一趟银行兑换支票。”姜然打了个哈欠，努力扬起笑脸，“有一千万。” “前男友给的？”何丽君陡然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姜然正要解释，手机有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三院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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