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出口,柳笙便意识到自己似乎不该过问信中的内容,然话已出口,又不知如何才好。    好在苏颐似乎并未在意,只是收了信笺。淡淡一笑道,“无事。只是一位故友邀我于元夕相聚。”    “元夕节?”柳笙惊呼。元夕节又称灯节,每年的元夕,女子多半会通过放河灯以此来表达对心上人的爱慕,届时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好生热闹。    这对于整日在现代化的繁忙的大都市,柳笙是好久没有看到过有如此原汁原味的热闹场面了,那种最淳朴的民风民俗,似乎只存留在她小时候的记忆中。    “你喜欢?”苏颐失笑出声,墨色的眸子里如玉般温润。    柳笙的眼睛里闪着光,苏颐看出她的心思,随口说道,“那便随我同去吧。”    “可以吗?”清澈的嗓音微微上扬,带着掩不住的喜悦,要知道,她来到这里,整日就是呆在王府,虽说王府偌大无比她至今未逛完,但身边总是一些婢子护卫,都没有见过外处的人。     “无妨。”    青白色的石板上积着皑皑的白雪,盆中的花草轻轻颤动,映衬这女子笑靥如花。柳笙闪光的眸子顿时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应声道好。    苏颐唤了几个侍婢,手上呈着锦缎衣裳,他吩咐道,“随王妃去试试这些衣裳。”    他继而对柳笙温柔道,“我为你挑了一些颜色清雅的缎锦,让绣女做了几身方便骑射的衣服,你且去试试合不合身,过几日等你脚伤好了,我带你去择一匹良驹,元夕那日,你随我出门。”    “可以骑马,还能出去玩?”柳笙问道。    苏颐轻声应答,点了点头。    柳笙闻言,心里雀跃不已,这千年前的世界可是有再多的钱也来不了的,现在她却是不花分毫来这里吃喝玩乐的,就纯当旅游好了,虽说苏桢还没找到,但是可以在办正事之前先玩乐一番。柳笙辞了苏颐,欢喜地进去内殿换衣服去了。    苏颐望着柳笙离去的方向,眼底深如幽潭。    杯中的茶水早已凉透,大片大片的碧螺春沉在杯底。    修长的手指重新展开信笺。    “元夕,落英山下一聚。子穆上。”    子穆,好久不见。    苏颐缓步进来的时候,棠红正给柳笙系好腰间的束腰。    他摆了摆手,宫娥都悉数退下了。    这衣裳穿在身上,柳笙竟觉得意外地合身。连衣服的颜色,都是她喜欢的水绿色。    这几身衣服都一改宽大的云袖,制作成了轻便的窄袖,也不会像往日那样觉得繁复,多了好些轻盈的感觉。    柳笙觉得,她都能穿着这衣服翻几个跟头。    她有些开心地问苏颐,“可好看吗?”    苏颐并未作答,她顺着苏颐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一旁的桌案上,上面有一副笔墨纸砚,正被主人随意地放在那儿。    忽而听到苏颐说道,“阿笙开始练习书法了?”    说着,竟起身朝那边走去。    柳笙一愣,随即大惊失色。    正当苏颐拿起纸想看时,柳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到他前面,双手盖在了纸上,遮住其中的内容。    惊愕之余,身后一个宽厚的胸膛轻轻压了下来,温热的温度贴着她的脊背,顿时一股清香环绕,盈满口鼻。    柳笙纤弱的身子笼罩在他宽阔的胸膛之下,顷刻间周围升腾起一种微妙的氛围。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传来灼人的温度,让她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任由他握着移开了遮在宣纸上的手。    那纸上面赫然写满了苏颐的名字。    正在不久前,柳笙扭了脚一个人闲着无聊,就拿着笔墨想打发时间,一静下来满脑子就想着要快点找到苏桢,早些回家。她在纸上写了苏桢的名字,写着写着,不知为何,手下写出的字,不知不觉都变成了“苏颐”。    字迹歪歪扭扭并不好看,可是在旁边画着的小漫画却十分生动。    上面画着一个穿着锦袍的小人儿正被一只凶恶的狗追杀,被吓得龇牙咧嘴,眼泪狂流。    那小人儿的神色服饰,竟与苏颐颇为神似。    好吧,她承认她画的就是苏颐。    柳笙不知道自己为何窘迫,只是觉得自己偷偷写苏颐的名字,是很丢脸的事情。    更何况旁边的插图,更是有些“大逆不道”了。尊贵的恭王殿下,在她笔下竟成了被恶狗吓得屁滚尿流的窝囊之辈。    “画的不错。”苏颐说道,语气轻缓。    温温热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畔,让她酥麻了半边脸。    柳笙有些呆愣,苏颐竟然没有为此大发雷霆。    “我瞎画的。”说着柳笙故作镇定地拿起一旁的笔就想涂掉那幅大逆不道的小涂鸦。    还未反等她落笔,苏颐原本抓着她手腕的手缓缓滑到她的手背,握住,“你画的是我。”    柳笙口是心非地摇摇头。    “这小人甚是有趣。”苏颐说道。    继而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谁教你‘颐’是这么写的?”    说着苏颐执着她的手,在纸上一笔一划极为认真地写了一个“颐”字,接着低头在她耳边不急不徐地说道,“你把我的名字写错了。”    柳笙有些慌乱地推开他,故作不耐烦道,“写错又如何,反正我又不是特地想写你的名字,不过是练字的时候顺带写得。”    柳笙想了一想,又补充说道,“你可别自作多情。”    苏颐一愣,随即大笑起来。    柳笙望了望窗外,夜幕已然到来。    屋外的雪依旧积的厚厚的,一些掌灯的宫娥在外面忙碌着。    柳笙看了看苏颐,只见他长身而立,翻阅着她素日来的乱涂乱画,时而扬起嘴角,低笑不语。    他似乎并不想要离开。    许久,柳笙不见他动作,装腔作势地咳嗽了几声,说道,“你要是喜欢我这些涂鸦,我送给你便是了。只是这天……似乎已经不早了,我觉得你可以拿回寝殿慢慢赏阅。”    苏颐抬头,半眯着双眸浅笑道,“阿笙,你是在让我走吗?”    柳笙作势打了几个哈欠,“我有些困了。”    “今日我在此处就寝。”苏颐半倚靠在珊瑚屏塌上,身后的青丝垂到了身前,不知有意无意地说道。    柳笙一个激灵,苏颐的意思是他要睡在她这里?    她顿时如坐针毡,心里仿佛在打鼓,她想说些什么让他改变主意。    张了张口,却发现无话可说。    他们本便是夫妻。    苏颐似是看出他的为难之色,身子往后一靠,睨看她,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可吗?”    “我,我来月事了。”柳笙随口辩解道。    苏颐一怔,随即嘴角慢慢勾起笑意,继而笑意越来越浓。    他起身走到柳笙的身边,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下,他低头看她,嘴角眼底满是笑意。    “你都在想些什么呢?”温柔,低沉中略带磁性的嗓音在头顶微微响起。    柳笙瞬间涨红了脸,她觉得自己的脸烫的似乎快烧起来。    他这样的话语,仿佛从头到尾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苏颐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继而转身披上了放在一旁的白毛大氅,清逸的脸笼在斗篷里面显得格外深邃,他低语道,“你若不愿意,我自是不会强求。”    柳笙看着苏颐的身影隐在皑皑白雪之中,渐渐远去。    脸上的温度,似乎还没有降下来。    柳笙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日,待脚伤好时,她便急急地想要去看看苏颐送给她的马儿了。柳笙见到苏颐的时候,已是落日十分。苏颐月牙白的长衫上染上了一层余晖,墨色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却仍散发着轻尘脱俗的气质,他望着眼前绿罗裙的女子,眼里隐隐含笑道:“这是我为你选的,你可还喜欢?。”    这匹马四蹄健硕,鬃毛飞扬,傲慢地甩了甩它的长尾。    柳笙点头,琉璃似得眸子里弯成一道月牙儿。    这马看着确实是漂亮的很,总见古装电视剧里面一行人骑着战马,威风凛凛的样子可真神气。    可是这一次,她居然要拥有属于自己的马了,柳笙有点受宠若惊。    “我带你来这里不是让你来走神的。”    柳笙这才反应过来,抬头看向苏颐。    见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苏颐的双眉微微的皱了,问道:“不喜欢吗?”    “喜欢。”柳笙说道。    只是,她不会骑马。    苏颐扬了扬眉:“你这表情我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开心的样子。”    柳笙一时语塞,低头不语。    “罢了。”他指了指那匹马,“上去试试吧,这玄云驹温顺的很。”    柳笙费了好些力爬上了马,整个人就感觉踩在云端之上一般,马缓慢地走了起来,她的身体跟着一颠一颠有些飘飘然的感觉。    头顶是碧蓝的天空,细细的风吹在脸上。    拉紧缰绳,马儿开始小跑起来,这下颠簸得愈发猛烈起来,一下子让她有些重心不稳,坐在马上摇摇晃晃,身子只得僵硬地往后仰着。    正想开口叫苏颐的名字,后背就被拥进一个温热的怀抱,苏颐已然身子一跃上了马。    他一只手臂环着她,另一手覆上她紧握缰绳的手,微微使力一拉,马儿便速度平稳的跑起来。    柳笙这时才敢慢慢舒一口气,正想道个谢,就听见苏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很害怕?”    柳笙摇了摇头,“不太会骑马。”    忽然牵马的缰绳一个使劲,玄云驹一跃而起,生生停住了。    “怎么了?”柳笙不解地回头看他,却撞入一汪深不可测的眼眸里,漆黑的瞳眸泛着如墨玉一般的光泽,眼底却如同一个无止境的深渊,深不见底。    “你不会骑马?”苏颐又问了一遍。    柳笙望着他,竟无法作答。    “当年,你我骊山初遇,你便是策马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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