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回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内已经只有寥寥几人了。 客栈的店小二见她回来,远远地就跟她打招呼。柳笙像做了贼般,不敢看其他人一眼,脸依旧又红又烫,低埋着头,步履匆匆地提着裙子上了楼,又“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柳笙后背靠在门板上,两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手指慢慢下滑,又触到自己温温热热的嘴唇。方才的一幕幕又浮现眼前,他的气息……在那一刻离她那么近。 柳笙烫着一张脸甩了甩头,噌地一下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楼下的店小二看着柳笙上去的方向愣了愣,又看到月牙白长衫的男子跟随着柳笙缓步而来。他又咧着笑嘻嘻的嘴巴对苏颐招呼道:“哟公子你们回来了啊?” 他又指了指柳笙上去的方向,“姑娘这是怎么了?” 苏颐笑了笑:“我家娘子性子倔,怕是又在闹脾气了。见笑了。” “哪里的事儿啊。”店小二把抹布往肩上一甩,笑吟吟地拿了一长颈瓶壶过来,“这是新酿的桃花酿,香醇甘甜,咱这落英山的姑娘们都喜喝这种甜甜的桃花蜜露。公子且拿着去哄哄你家娘子吧。” “多谢。”苏颐微微颔首,缓步上了楼。 柳笙听到门开合的声音,紧随着是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接近她,她莫名心里乱跳个不停,紧了紧抓着被子的手,头往被窝里埋得更深了几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也随之跳得越来越快。 床榻微微下陷,苏颐坐在了床沿。被子被轻轻扯了扯,柳笙猛地一惊,连忙紧紧拽住,正当她心砰砰乱跳之时,只听见苏颐柔声说道:“阿笙,你不想见到我了吗?” “我,我要睡觉了”柳笙随口胡诌道。 片刻之后,柳笙发现耳边那一声声温醇的“阿笙”不见了,周围忽然没了声音。 她眼睛转了一圈,竖起耳朵,依旧是静悄悄的。 苏颐,他走了? 她悄悄探出头来,刚露出一双眼睛,就被苏颐连人带被一把捞了起来,柳笙在他强劲的臂弯中扑腾了几下,一抬头,撞上他深深的眸光。 他拿出瓶壶,轻笑道:“方才店小二送我的桃花酿,你近日不是喜好吃甜吗,听说此露甘甜无比,要尝尝吗?” “不用了。”柳笙摇了摇头,推了推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苏颐松开她,起身走到老木桌旁将瓶壶放下,又回到床沿坐下,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柳笙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她避开他攫夺的目光,拢了拢被子,不自然地说道:“你看我干嘛?” “你近日来,似乎越来越怕羞了。”他将柳笙散乱在额头的发丝理了理,“都有点不像你了。” 恭王王妃,娇态万千,更是乐忠于风花雪月之事。若是以前,她的一双素手早已柔媚地攀附在自己的肩头,娇嗔撒娇了。 而现在……一个人真的会性情大变吗? 柳笙哼了一声,偏过了头。 “你是因为我吻了你,而生气吗?” 苏颐话音刚落,柳笙的脸一下子滚烫了起来,她一下子拉起被子躺了下去,将头蒙在被子里,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她听到苏颐微微的叹息声,紧接着是房门打开,又轻轻关上。 顿时,整个屋子里静悄悄的。柳笙将脸伸出锦被,苏颐已经离开了。 她的脸还是有些微微热,嘴里更是口干的很。柳笙看到老木桌上,刚才苏颐拿来的桃花酿放在那里。听说,这桃花酿甚是好喝,柳笙掀开锦被,下床走过去。 她拿起长颈瓶壶,打开盖子嗅了嗅,桃花清香扑鼻而来,香醇浓厚又不失桃花本身的清雅之味。 刚想拿起杯盏倒上一杯,谁知一个没有拿稳,杯盏从手中滑落,柳笙立即伸手去接,杯子在滚下木桌之时被她接住,原本手上的桃花酿却瞬间掉落在地。 随着“砰”地一声巨响,水花四溅,瓶壶碎了一地。 下一秒,柳笙的房门就被推开了。 “怎么了?”她听到苏颐带着焦急的嗓音。 苏颐推门进来的时候,柳笙正一手拿着杯盏,茫然地站在那里。 他看了看地上碎成一地的瓷片,又看了一眼柳笙。 柳笙尴尬地笑了一笑,又挪了挪脚,说道:“没什么……不小心弄湿了鞋袜……” 苏颐大步向前,一把将她抱起,放在了床榻之上,顺势脱下她浸湿的鞋袜,仔细检查了一番,半晌道:“还好没有受伤。” 他又抬起深邃的眸子:“怎么如此不小心。” “桃花酿没有了。” 苏颐闻言看了一眼流了一地的桃花酿:“阿笙若是喜欢,我命人多做上一些,放在王府。” “不用了……”柳笙说道。 苏颐揉揉她的发丝,说道:“夜很深了,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得启程回王府。” 柳笙点了点头,躺下闭上眼睛,皓月当空,夜色更深,但她不知怎的,偏生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苏颐淡淡的嗓音响起:“怎么了,还是睡不着吗?” 柳笙又睁开眼眸,抿了抿嘴巴,微微点了点头。 下一刻,她的被子被掀开一角,苏颐顺势躺了下来。 柳笙一惊,紧紧攥住锦被,未等她说话,苏颐的温醇的嗓音便淡淡响起:“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认床的习惯,以前你同我一起外出狩猎,晚上也是睡不踏实,一点点声响就能把你惊醒了,你便一直嚷着让我抱着你睡。” 他替她掖了被子:“睡吧,我陪着你。” 原来以前的王妃睡不着的时候苏颐就会这样陪着她啊……她的心里有些闷闷的,但是现在苏颐躺在她的旁边,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心里跳个不停。 柳笙咬了咬嘴唇,却又不知道怎么拒绝他:“那个……不……” 苏颐望着她,眸色暗了暗,手指若有若无划过她的唇。 未等她说完,一个吻落了下来,轻轻碰了碰她的唇。 他并未深入,只是一触即分,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小心把自己咬伤了。” 他的声音柔软缱绻,柳笙似乎是受了蛊惑一般,竟怔怔地望着他清澈的眼睛,挪不开视线,他清冷的气息环绕于身,让她像置身于一片烟雨中,花落在水面涟漪微漾,触动她的心。 她渐渐安静下来,睡意袭来,缓缓阖上了眼睛。 烛火幽幽地燃着,殿外更夫鸣锣,已是到了三更天。 帷帐内安睡着两个身影,四周寂静,只听得见女子均匀沉稳的呼吸声。 苏颐缓缓地睁开眼睛,但眼里丝毫没有刚睡醒时的迷蒙,眼眸明亮澄澈,可见他几个时辰一直都在假寐,并未入眠。 他看了看睡在身侧的女人,她正睡得安稳,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她倦怠的脸上染着两团淡淡红晕,再向下是裸露在锦被之外的肩头。 苏颐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伸手帮她拢了拢被子。 他一怔,惊讶于自己这样自然的动作,没有白天时刻意的伪装,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做了。 他嘲讽一笑,真是疯了。 他放轻动作掀开锦被,正欲下床,这时一只纤弱的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苏颐回头,只见柳笙半支起了身子,锦被从肩头滑落到了腰间,半睁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他。 恍惚间,苏颐已然又覆上了被子,将她怀抱入怀,柔声道:“我吵醒你了?” 柳笙摇了摇头,“你要去哪儿?” 刚睡醒时的声音哑哑的,喉咙又有些难受,让柳笙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苏颐将她往怀里按了按,说道:“别着凉了,我哪也不去,睡吧。” 许是苏颐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不自觉地变得轻柔,生怕惊了怀里的女子。 而在这之前,他无论何时心里一直清醒无比,从来没有过这样自然而然的怜惜。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柳笙只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种名为温暖的感觉环绕,仿佛她不是假王妃,他也不是恭王,只是一对夫妻罢了。 未有多想,柳笙又在苏颐的环抱中沉沉睡去。 柔软的气息喷洒在苏颐的胸口,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怀中的女人,不知怎的,这一刻,好像有东西让他乱了方寸。 意识到之后,苏颐又一敛神色,恢复到往日了狠绝。 不,一切都不会改变。 待柳笙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也已经不见苏颐的身影。忽然想到昨夜与他相拥而眠,不仅脸颊发烫。 她梳洗一番之后,想到孤临的伤势,便想去看一看他,身体可有好一些。 来到孤临门前,柳笙敲了敲门。 “孤临,你起了吗?” 里屋传来孤临略带喑哑的嗓音:“王妃前来,所为何事?” “我来看一看你……你的伤,好些了吗?” “有劳王妃挂心,属下已经恢复很多了。” “我能进来看看你吗?”柳笙问道。 屋内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半晌孤临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来:“谢王妃,但属下病恹之态,恐惊了王妃,还是不必了吧。” 柳笙听出他的言语中有了拒客的意味,于是只得道了一句好生休息便离开了。 屋内半倚的男子眼眸低垂,眉间深深蹙起。 还是不必再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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