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望着苏颐。 她也在等一个答案。 春日宴的焰火不断地在空中绽放,忽明忽暗的火光照映着苏颐的半边侧脸,在纷繁的光影中,格外深邃。 相比前殿的热闹,这里寂静无比。 苏颐站在那里,良久未言。 赵禄安的声音响起,“怎么,恭王殿下不选?” 说罢,赵禄安脚尖一个使力,原本苏颐扔在地上的剑受力腾空而起,赵禄安又瞬间将那柄剑握在手中。 剑刃的寒光一闪,已经抵在了苏颐的胸口。 “殿下不选,我来替你选如何?”赵禄安缓缓用力,紧紧抵住了苏颐的胸口,“你一分不选,我这剑刃便会深入你的血肉一分,直到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 赵禄安忽然笑了一下,“我可不能保证,这把剑是否会贯穿你的胸膛。” “选!”赵禄安厉声开口。 苏颐依旧长身而立在阴影之中,枝叶投下的一片阴影落在他的脸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依旧无言。 赵禄安的握着剑柄的手缓缓往前推进,划破了他玄色的衣帛。 剑锋刺入血肉中,鲜血瞬间流下,渗入他的衣衫之中。 柳笙只觉得的眼睛酸涩,眼泪几乎又要夺眶而出。 为什么不躲开。 赵禄安又道:“怎么?恭王殿下可是还没有想好吗?” 紧接着,剑刃又深入了一分,顿时血液流出。 苏颐身形微微一颤,一抹血液从他的嘴角缓缓流下。 那一抹鲜红,亦刺痛了柳笙的眼睛,一股热流从她的眼眶流出。 她挣扎起来,想要阻止那柄剑刃。但她却忘了,如今这副身子已非原本自己的身子,这副娇生惯养多年的孱弱身躯,使出的力气对赵禄安来说,不过是犹如几下粉拳落在了他的胸口。 赵禄安一手环住她的肩膀,将她掌控在自己的手臂之中,顺势低头凑近她,低低道:“你这样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倒是有几分妩媚。” 他在她的耳边吹着热气,又贴着她的发丝深深吸了一口气,作势便要吻上她的耳垂。 “你别动她。”苏颐冷冷开口,话语中是令人颤栗的威慑。 他的眼眸如同鹰隼般,直视着赵禄安。 赵禄安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从柳笙耳畔移开。 他忽然笑了一下:“殿下这是还在意你的王妃?” 他又缓缓道:“既然这样,殿下应该是选择了你的王妃,所以,这个香囊的消息殿下应该也是不想知晓了。” 苏颐微微扯了一下嘴角,淡淡道,“赵大人所作,不就是为了要我苏颐一条命吗?你和钟太傅恐怕早已想让我消失在这个世间吧,那样你们谋划的路便能少了阻碍不是吗?因此不论我选择什么,难道最后不都是让我利剑穿心吗?” “既然你想要我的命,那我给你便是了。” 苏颐的声音淡淡的,被风吹向空中,又如雾般消散。 他的目光淡然地扫过柳笙的脸,然后停留在赵禄安脸上。 紧接着,苏颐抬手握住抵在他胸口的剑,一个使力,深深地将剑刃刺入自己的胸口之中。 顿时,鲜血直流,苏颐吐出了一口血。 赵禄安似是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随即想要抽出那把剑,谁知苏颐竟紧紧握着那把剑不让他退出。 鲜血从他握着剑刃的指缝中缓缓流出,一滴一滴,砸到地上。 那柄剑,依旧在缓缓推进。 柳笙的眼睛倏地睁大,抬眼间已经留下了两行热泪。 她蠕动嘴唇,心中万语千言,出口只剩下了一遍一遍的低喃。 “苏颐,苏颐,苏颐,苏颐……” 她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末了,泣不成声。 柳笙轰然抬起头,满天的烟火照亮了她的脸。 苏颐啊。 不知何时,看到你受伤,我竟会觉得心口生生地疼。看到你紧张那一只小香囊时,我好像有些吃醋了。 不过这些你都不会知道,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这一次。 就让我帮你选择吧。 她微微地笑着,“不就是试蛊吗,这灼心蛊我吃便是了。” 话音刚落,柳笙已经一把接过赵禄安手中的药丸,张口吞了下去。 她转头望向赵禄安,“请你告诉苏颐这个香囊的一切。你答应过的。” 她看到赵禄安睁大的眼眸,她忽然很想看看苏颐的脸,她想转过头去看一看他,却发现周身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没有力气去转过头看一眼,柳笙瞬间瘫软在地。 她忽觉胸口一窒,紧接着是深入血肉的疼痛,犹如刀绞在心。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一切都变得空白了,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忍不住痛苦地呜咽出声。 原来,灼心蛊的疼是这样。 在她眼前覆上一片黑暗之前,她似乎听到了苏颐喊她的名字。 第一次。在漫天的雪中,他向她走来。他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向她伸出手,他说,我带你回家。 他带她去落英山过元夕,看满目的花灯,吃香甜的乳糖圆子。 他为她放了一盏莲花灯。 历经生死之劫,他紧紧拥着她的温度,她依旧记着。 还有那十里湖中飘摇的乌篷船。 犹记得那里盛了满湖的星光和漫天的蒲公英。 还有,那落在唇瓣上的,滚烫的一个吻。 这一切,那么近又那么远。近到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事,又远到不像真实,触不可及。 赵禄安说,灼心蛊会让人慢慢地忘掉过去,那是否这一切,她最终都会慢慢忘记。 也好。 就当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吧。 那十里湖的星光和蒲公英,终究不是自己的。 伴着胸口的剧痛,终于承受不住,她缓缓阖上了眼睛。 苏颐望着女子渐渐阖上的双眼,仿佛一瞬间失了理智,他握住剑刃从胸口拔出,又使力往身前一拉。 未待赵禄安未反应过来,手中的剑已被夺去,剑锋一转,剑刃已经抵在了赵禄安的脖子上。 “解药。”苏颐沉声开口,话语出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因为盛怒变得十分喑哑。 “同郢门得蛊毒,从来没有解药,你是知道的。”赵禄安道。 苏颐一蹙眉,手中的剑已经使力划向赵禄安的脖子。 赵禄安似乎没有想到苏颐会对他出手,急忙将手中的香囊递上,急急说道;“这个香囊还在我手中,我手里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苏颐的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周身强大的气场让人为之瑟缩,他恍若未闻,手中的剑刃还是没有犹豫地划下去。 赵禄安似乎没有想到苏颐会对自己的一番话无动于衷,不由抓紧了手里的香囊。 顿时赵禄安一阵哀嚎,他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身影,随即说道:“你不能杀我,我死了你的王妃也会死。” 苏颐使力的手忽然停住了。 赵禄安微微松了一口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他缓了缓心神。 他又继续道:“王妃方才已经吃了灼心蛊,现在的她便是灼心蛊的子蛊,灼心蛊每一次发作,便会心如刀绞,疼痛难忍,非常人所能忍受。你觉得王妃这身子,又能经受住几次灼心蛊的剥肤之痛。” “你什么意思。”苏颐开口。 “殿下应该知道,子蛊是离不开母蛊的。只有母蛊能在子蛊发作之时缓解她的疼痛,否则她只会一次一次地疼痛至死。殿下可知王妃的母蛊是谁吗?”赵禄安笑着,“她的母蛊,是我。” “所以,你不能杀我。只有我才能缓解她的痛楚,她只能依附我活着。” 苏颐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眼中的盛怒仿若即刻爆发。 只见寒光一闪,剑锋骤然划过。 紧接着是赵禄安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回荡在夜幕之中。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眼睛,鲜血直流。 “知道为什么要剜了你的眼睛吗。”苏颐淡淡道。 你这双眼睛,觊觎了你不该觊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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