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太阳冉冉升起,微风徐徐飘来,路边新叶露珠点点,剔透玲珑的小露珠闪着晶莹的光。 就在露珠滑落的那一刻,在这绿水青山两岸之间,河滩上的一群车马间,突然人头攒动,奴仆们四下找寻,好似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叫喊着,“翁主——”声音急切而担忧。 彼时馆陶长公主神情忧虑,沿着小溪来回走动,双手搓揉不断,溪水潺潺,水尤清冽,陈午眉间同样忧虑,他在心中直骂自己,不该如此大意,昨天阿娇的异样那么明显,身为父亲居然没事先察觉,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陈须季迈着急切的步伐,走过来说,“孙奇不见了。” “什么!孙奇不见了。”馆陶的脸旋即变色,转身向陈午怒目而视,“你看你硬要留下来的剑客,倘若证实是他抓走阿娇,我非得活剥了他喂鱼!” 远在棠邑国某一个乡镇的孙奇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坐在大石头上的阿娇转过头来笑眯眯地问孙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跟着我。” 孙奇瞄向阿娇,依旧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冰雕模样,细微的表情都找不到,阿娇顿时觉得索然无味,一双小脚的后跟,有意无意地敲着石头。 在孙奇眼里,阿娇此刻的态度慵懒,眼里没有太多算计,一派天真的模样,孙奇觉得自己貌似做错了,这个主子貌似有点不靠谱! 不过既然已经择主而事,主子问的问题是必须要答,孙奇敷衍道,“好玩。” 严肃的孙奇一本正经地说“好玩”,让阿娇觉得这一世的“人生”好像充满了惊奇和神秘,遇到的人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神秘莫测,这种惊奇的感觉,让阿娇很慌乱,为什么?重活一世她,依旧有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无力感。 阿娇从石头上敏捷地跳下来,走向秀妲,走到半路时,阿娇转头冷声对孙奇警告,“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接近我,我都不想知道,也没知道的必要。不过!在我身边做事,就得按着我的规矩来,否则趁早滚蛋。” “好!”孙奇说。 孙奇依旧冷淡,却没有来由的,让阿娇感到无比安心。 “翁主,没木柴生火!”秀妲的远远声音传来。 “谁让你叫我翁主?都说好了叫我女郎。”阿娇双手叉腰,气鼓鼓地走向秀妲,走向已经砌好的泥台,摸了摸,摁了摁,“很紧固,用来做饭没问题,”阿娇说道。 “是吗?翁主。”秀妲语气透着骄傲,这是她第一次做泥台,就得到翁主的夸奖,真是难以形容的高兴,“以前逃难的时候,都是阿爹阿娘做泥台生火煮饭。”秀妲说道。 阿娇推了推秀妲的头,笑道,“还不改口?” “改…改…改…我改,都推疼我了。” 阿娇觉得和秀妲变得亲近起来,是一件很愉悦的事。前世秀妲对她忠心耿耿,却过于恭敬小心。现在秀妲这张白净的脸上,没有恭敬小心的神色,虽黄泥斑斑,却憨实可爱。 秀妲的手臂沿着脸颊,左擦擦,右擦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凑近阿娇的耳边小声说道,“翁主…哦…不…女郎,叫那孙郎君去捡拾木柴。” “叫木头人去捡拾木柴吗?”阿娇问,“这是好办法。” 孙奇对捡拾木柴没有不满,这让阿娇无奈万分,孙奇的脸永远都是冷然淡定的,好像没有什么事,能够让他那张脸生动化。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孙奇不仅是百里挑一的剑客,还是百里挑一的柴夫。他捡拾的木柴,干燥易生火。 在今后的日子里,阿娇更可以确定的是:这个孙奇是“万能”的,无论是柴米油盐之生活琐碎,还是诸子百家,无一不晓。 这么一个“大能人”跟着她,于她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不吃白不吃。” 至此以后,大汉的县城里,官道上,多了“三人行。”诸子百家中的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阿娇在和孙奇的相处中,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比如说,和灾民们一起逃难,“先顾全自己,再想办法救人。”又比如说,“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不过每次孙奇讲到有关“权谋”的知识,阿娇都会嘻嘻哈哈,避而不谈。她现在远离宫廷,远离政治中心,这些“尔虞我诈”的权谋,没必要学。 转眼,半年过去了,刘彘早就出生,阿娇成了一个浪迹天涯的流浪者,她的眉眼发生了变化,变得愉悦;她的心胸发生了变化,变得开阔。她现在已经忘记前尘往事,成为一个别样的阿娇。 阿娇以为,“得命如此,人生何求,”已经不需要再求什么了。但一件事的发生,让阿娇脱轨于历史的命运又回到了原轨。 这件事的发生地点——在沛县!当年高祖皇帝斩白蛇,得天命起义的地方。 沛县的城郭异常坚固魏巍,青瓦砖头一垒一垒堆砌的城墙,足足有二百米高,雄伟的城墙下,有一道宽百米的护城河,护城河水深得令人望而生畏——这令阿娇直叹,棠邑国的六合县不可比矣! 城门口架着铁锁桥,平常这铁锁桥,是供各地百姓、商户贸易行走的桥,特殊时期这铁锁桥是保家卫国,运输粮草的重要通道。 孙奇道,“女郎,你从这城外的看出什么来吗?”半年的相处,孙奇的脸终于有些细微的变化,带着淡淡的笑。 阿娇四处张望,绿树依旧是绿树,比别处的树要苍劲有力,除此之外别无特异之处,地面依旧是地面,尘土飞扬,不对!道路上有深一尺多的车轨道,这明显运押了同一种物品的才留有的轨道痕迹。 “将有大事发生!”阿娇转头对一脸淡笑的孙奇说道,“是何事,我却猜不出。” “甭管何事了,顶了天的大事也和我们没关系。”秀妲皱着眉头说道,“女郎,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再说。” 阿娇见秀妲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想笑,这也难为秀妲了,走了一村又一村,一山又一山,只为了一餐“美食。” 数月前她承诺秀妲,到了沛县什么不都说,什么都不做,就先进城“吃!”为上。 阿娇旋即叫那雇佣的两个奴仆赶车来,车厢后是些锅碗瓢盆,车厢内是阿娇他们休息的地方。 这北方“游牧式”的生活方式,也是孙奇建议的,一辆马车,几件衣服,些许生活用品,足够闯荡天涯。 一行三人,除去雇佣的奴仆,就这样开开心心地进城了。 阿娇挑了一家中等偏上的酒家,正要进去,孙奇却说他有事要办,中餐他在外解决。 阿娇知道孙奇的计划,便也任由他去了,她自己则带着秀妲进入酒家。酒家气氛良好,文人居多,长着胡髭的外国人也有,不过少。 店家小厮弓着背,笑容满面地迎接道,“女郎,请上座。” 在小厮的指引下,阿娇等人来到榻上,榻上小茶几放着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小厮麻溜地倒茶,熟练地问,“女郎,要些什么?” “来些许干果,一碗牛肉,一碟小菜,上两碗白米饭。” “好嘞。” 小厮离开后,阿娇习惯性靠在褐色的窗户边,托着腮帮子,看窗外人来人往,嬉笑怒骂,只觉得人生无限美好。 秀妲憋红着脸,欲说还休的模样,终于让阿娇转移视线,上下扫视秀妲。 “何事?”阿娇问。 “女郎,您是女郎,怎能如此坐姿呢?” 阿娇恍然大悟,这是公共场合,现下她不是跪坐着,而是双腿交叉,还有一条腿向上弓着贴墙而坐,周围人的视线都盯着她,难怪秀妲的脸红透了,活像被闷坏了龙虾。 有主如此!不脸红才怪! 阿娇旋即端直身子,正儿八经地跪坐在铺垫上,姿态优美自然,虽带点慵懒,却能使人一看,便知她出身不凡。 酒家之内的人旋即恢复常态,照样有说有笑,仿佛刚才的插曲没发生过。 阿娇这一顿吃得难受,这半年“野”惯了,竟然不习惯如此用膳了。 吃饱喝足之后,阿娇便领着秀妲在沛县最繁华的集上游玩,随之发现了很多不同寻常之处,沛县的铁匠铺全都关门,盐的价格低之又低…… 这些异常,让阿娇心慌意乱,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然而却猜不到是什么事,更可恶的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的发生,和她密不可分。 慢慢地,日头由深红变得暗沉,秀妲精力充沛,还不觉得累,可阿娇有些累了,就说入夜渐微凉,寻一处住处暂时休息。 约莫酉时时分,孙奇一脸疲惫地进来,略带点高兴说,“事办成了。” “事办成了就好,”阿娇抬起头凝视孙奇,用认真地语气问,“大事!沛县将要发生的大事是什么?告诉我。” 孙奇走到榻上跪坐,十分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向她招手示意她坐下,示意她这件“大事”需要详谈。 半年前,孙奇总当她是小孩,从未如此正式的与她说过话,如今却这样与她说话,孙奇态度转变的原因有两点,第一点,孙奇不再当她是小孩,而是大人,纵使她现在只有七岁,第二点,这件“大事”可能超乎她的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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