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木不该死!至少她不应该这么死!    重鸳掌心向上,银光在掌心汇聚,四散的内丹粉末逐渐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转瞬便凝回了大半。倐尔一只手斜斜的插了过来,硬生生的将她掌心的光芒盖住,内丹再一次化作齑粉。    “你做什么?”    重鸳怒目,可萧黎却恍若未觉,只是淡然道:“桃木一介妖邪,害人性命,有此下场也算顺应天意。”    才不是!天意不该是如此!    “她害人性命,因果轮回自有天收,她不该为这个男人丧命。”    “虽是不该,却是她愿,”萧黎垂眸看她,目光复杂又深邃,“你若救活她,接下来的日子,又让她怎么过呢?”    “我……”    重鸳坚持了一阵,最后却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叹息了一声。眼前的楚啸云与小桃木,身体已开始消散,化作了飞灰。    “哪怕你说的对,”重鸳转身向外走,“我依旧觉得,她这样死……不值。”    **    “娘亲,爹爹再也不会回来了,是么?”    乔翎上了几日的书斋,已识得了不少字。他晓得,那块银灰色的石碑之上,刻的是他爹爹的名字。    秦嫣蹲在墓碑前,一手摸着乔翎的头,一手将篮子中的酒菜拿出来摆上,脸色平静但目光悲恸:“是啊,不会回来了。”    乔翎乖巧的跪在地上,朝着墓碑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然后道:“翎儿都忘了爹爹的模样了,只记得爹爹离开的前夜,他还让翎儿骑在背上,驮着翎儿到处跑,”转瞬间,那眼中便含了两包泪,“爹爹说,待他回来,还要驮着翎儿去山上玩儿呢!”    “翎儿……”秦嫣偏开头,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是娘亲对不起你,是娘亲……对不起你爹爹。”    一阵清风吹过,身后脚步声响起。    秦嫣一怔之后回头望去,却在看清来人之时,睁大了眸子。    “娘亲,你怎么了?”乔翎晃了晃秦嫣,见她不理他,才自己抬头向前看。前面不远处站着个高大的男人,面相周正,十分熟悉。    乔策弯起了唇角,蹲下身来,张开手臂:“翎儿,来。”    “爹……爹爹,”乔翎抬脚就跑了过去,扑进了男人怀里,“你是爹爹是不是,爹爹回来陪着翎儿了是不是,以后再也不离开了是不是?”    这一连串的问题,却问的乔策无法回答。    乔策只笑着将他扛上了肩膀,让他骑着自己欢快的笑。玩儿好半晌,才将他抱下来,但却始终没舍得松手,一直抱在怀里。    “翎儿长大了,是个大人了,”乔策道,“以后爹爹不在,你便是家中唯一的男人,要像个男子汉一样,照顾好娘亲,听娘亲的话,晓得么?”    “翎儿晓得。”    “这样才乖。”    秦嫣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僵硬的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乔策的身前,颤抖着伸出了手,却在指尖触碰到他脸颊前,怎么也不敢向前了。    乔策坦荡一笑,凑过脸去触碰她的指尖,像以往在家相处一般唤她:“夫人,苦了你了。”    一句话,秦嫣的眼泪刹那间决堤而下,她猛地伸手抱住了乔策,头埋在他肩膀处:“不,不!是我不对,是我错了!我当年不该误会你,这些年来不该怨恨你,便是连你被楚啸云害死的时候,我都没勇气替你报仇。我不配做你的夫人,我不配!”    乔策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拍着她的背:“这世上除了你,我乔策不会再喜欢任何人,所以只有你,才配成为我乔策的妻子,”顿了顿,乔策轻声道,“当年流言虽不是我传的,但结果却是我希望的。当年在山上我就已经喜欢你上了,看到你哭我就想把你抱进怀里安慰,所幸后来我当真娶到了你。”    “乔策……”    “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愿唤我一声夫君么?”    秦嫣身子一僵,从他怀里退了出来,哭得通红的双眼看着他,只看着他,有些不习惯的开口:“夫君……”    “嗯,”乔策揽臂抱紧了乔翎和秦嫣,“我乔策此生能娶你为妻,能有翎儿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能听得你唤我一声夫君,自此……便无憾了!”    又是一阵风起,秦嫣只觉怀抱一空,原本抱着他们的人,已然不见了。    “乔策,乔策!”秦嫣牵着乔翎四处寻找,“夫君!”    ……    “给。”    重鸳偏头一看,是萧黎递来了一方绢帕。她随手接过,边擦眼泪边小声嘀咕:“我知道师父又想说我违逆天道,多管闲事,但是……”    “为师不想说。”    “什么?”    “没想说你。”    萧黎转身离开,重鸳没追他,只是抬手将乔策的魂魄收了回来。    “多谢仙子。”    乔策躬身向着重鸳一拜,重鸳摆了摆手:“我与翎儿有过一面之缘,他既然唤我一声鸳姐姐,我自是不能让他白叫,如此也算了了你们一家人的心愿。你……也好好的转世去罢。”    “是。”    重鸳和他并肩向前走着,犹豫了半晌,她才道:“我查过你的来世,托生于皇家,是皇上唯一的亲弟,自幼便是个闲散王爷,四处逍遥间遇到了转世的秦嫣,而后喜结良缘,相依相守到老。”    “乔策知晓。”    哟,看来他去解冤阁的时候,萧黎曾告知过他的来世了。    “可你用这样的来世,换为你今世洗刷冤屈,消除秦嫣心中误会,值得么?”重鸳怕他还是不理解,于是道,“更改过的来世,你和秦嫣不会再遇到,而你也不会有那般显赫的身世,或许你只会成为街头的乞丐,低下的奴隶,好一些的便是贫穷的农户,这样……值得么?”    “值得,”乔策坚定道,“我爱秦嫣,所以我不想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误会我,怨恨我的日子中;我爱翎儿,所以我不想让他有一个杀人凶手的父亲,哪怕是蒙冤受屈的,也不行!翎儿还小,他的一辈子还长,我作为他的父亲,不能陪伴他长大已是遗憾和失责,更不能让他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这样……他的一辈子会毁了的。”    “你考虑了一切,却没考虑过你自己。”    乔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抬手挠了挠头顶:“我们凡间向来讲究人死如灯灭,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考虑的。来世的事,谁也说不准,我只求这辈子……”他顿住脚步,看向站在墓碑前的秦嫣和她牵着的乔翎,“只求我挂念的人,这辈子能活的安稳顺遂,便好。”    **    重鸳借着送乔策去投胎的由头,回了趟幽冥司。乍一踏进去,只觉一股阴凉舒爽的风兜头而来,吹的她精神一震。    果然,别处再是明媚繁华,都不如她的幽冥司让她待的来的舒心。    不多时,九崇风一般的赶了来,见果真是她回来,很是惊喜:“姑奶奶,您回来了?”    重鸳随意一点头,指了指乔策:“正巧你来,送他去轮回台投胎?”    乔策礼貌的像他抱拳一拜,九崇只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姑奶奶,您怎地做起阴差的活计,若是让旁的小鬼见了,还不……”    “啧啧,”重鸳瞟了九崇一眼,“几日不见胆子倒大了不少,竟敢唠叨你姑奶奶我,是不是活腻了?”    九崇顿时蔫了。    “别那么多废话,带他去。”    “是”    “对了,”重鸳叫住要走的九崇,“叶殊在哪儿?”    “冥王在大殿。”    重鸳抬脚,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大殿,此时叶殊正高座殿中,垂头执笔不知在写什么。蓦地一阵风吹过,叶殊只觉身子一轻,下一瞬竟是直接被风卷了起来,丢到了大殿中央,还没来得及稳住身形,就听前方传来一声厉喝。    “跪下!”    听了这声音,叶殊想也不想的跪了下去,平静道:“属下见过冥皇。”    重鸳坐在他方才坐的位子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一派冰冷,威仪尽现:“不错,还不知道姑奶奶是冥皇。”    “属下不敢。”    不敢,他有什么不敢?    “给了你这些时日,借口也该找好了,”  重鸳身子前倾,将手臂懒洋洋的搭在案头,轻飘飘的开口,“萧黎,解冤阁,你可知晓?”    “属下知晓。”    叶殊将头低着,很是恭敬的模样,重鸳冷哼一声:“抬起头,详细的说。”    “是,”叶殊将头缓缓的抬起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交代:“解冤阁建在幽冥司与凡界的交界之处,至今已有万余年,守阁的阁主名叫萧黎。”    万余年?万余年前她正在十九重地府睡大觉,叶殊不能禀报也正常。不过……    “姑奶奶醒后,为何不报?”顿了顿,重鸳觉得这不是重点,“你这冥王怎么当的,姑奶奶提拔你上来不是吃闲饭的,解冤阁所行之事已是插手我冥界事物,你便如此放任?”    “并非属下放任,”叶殊陈述着事实,“当年是神尊亲临,嘱咐属下莫要干扰萧阁主?”    啥?帝皊那个老家伙?他可真是没事闲的,竟然管起她幽冥司的事了。    重鸳眯着眼睛瞅着叶殊,像一只狡猾的狐狸:“你知晓本皇向来怕麻烦,也懒得跑去和帝皊核实,不过你若是抓住本皇这么个特点而骗我,那……”    “属下不敢!”    不敢最好。    重鸳从上方走下来,似乎要离开。叶殊跪着跟随她的脚步:“冥皇可是回十九重地府?”    “不。”    “冥皇,萧黎此人并不一般,还是莫要……”    “就是因为不一般,才不得不防。”    “可……”叶殊脸上终于泛起了些担忧,“三万年之期将至,冥皇还要多加小心。”    哎。    叶殊也还算可以,毕竟心中还惦记着她。重鸳回身将他扶起:“此事,本皇心中有数,你只需打理好幽冥司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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