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艰

诗赋课结束后，黛玉和探春准备结伴回去。穆灵均却径直走到二人跟前，上下打量了黛玉几遍，道：“你就是林黛玉？我记住你了。你很好，但是将来我定能写出比你更好的诗文。”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转身就走。留下黛玉和探春两人面面相觑。　　学院的日子比黛玉想象的更加有趣，更加忙碌。各位授课的先生虽不是盛名显赫的博学大儒，但在擅长的领域却各有各的出众之处，倒也能镇住一干傲气的贵女们。　　让黛玉最感到意外的是骑射课的先生，本来鉴于几日来授课的先生都是女子，黛玉猜测骑射课的先生差不多也就是女武师之流。估计是上骑射课的学生都抱着差不多的想法，以至于骑射课当日，学生们下巴几乎惊掉一地。　　选择骑射课的九个学生身着学院统一的骑装，站在校场上等待着先生。不多时，一位穿着大红骑装的中年女子地走来。　　黛玉生平所见的女子，要么温柔娴静如贾敏，要么活泼爽朗如湘云，要么泼辣能干如凤姐，还从未见过如此飒爽的女子，竟是比一些养在富贵锦绣丛中的公子哥还要英气些。她新奇地注视着这位女子。　　穆灵均已惊讶地喊道：“皇……皇后娘娘？”　　其余学生也大为惊讶，忙随着穆灵均一起朝皇后行大礼。　　皇后只随意地摆摆手，道：“不必多礼，我现在只是你们骑射课的先生。”她的目光扫过人群，道：“呦，选骑射的学生比我想的还要多点呀？不错不错！”　　当今陛下未大婚之前，因着先帝不喜，母族不显，很是做了一段时间的透明小可怜。而当今皇后却与之相反，未出阁之前却是闻名京都，名声赫赫。　　当今皇后本姓梁，是梁老将军的嫡幼女。老将军本有两个人才出众的儿子，且两个儿子都已成家。因此，老夫人自两儿子成家后，每日里就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抱孙子呢。谁料想，盼了一年，孩子是盼来了，可是两个儿媳没怀上，老夫人自己却老蚌怀珠。待到一朝分娩，老夫人竟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小闺女，把老两口给乐得嘴都合不拢。　　待后来两儿媳各自生下胖小子，这个小女儿愣是被全家人宠上天。谁知这小女儿却天生不爱红装爱武装。女儿家喜欢的针黹烹饪琴棋书画，那是一窍不通；反倒是刀枪棍剑、骑马弯弓样样精通。几乎被排除在大家族选媳妇的范围之外。如果只这样也就罢了，反正，以梁家的地位，总能逮着一个女婿。　　可要命的是，就在梁皇后及笄那年，她在京城一战成名。她当众踹翻老承恩侯的小儿子，并且卡巴一脚踩断人家的小腿。据小道消息说如果不是顾忌老侯爷的面子，少女梁皇后那一脚可能就踩在男人不可言说之处。　　少女梁皇后功成名显，可京中贵妇圈子却避她如蛇蝎了。以前，还有小猫三两只去向老将军提亲；现在，一家有女众不问。梁老将军两口子现在是愁得合不拢嘴——上火牙花子疼！　　最后，还是先帝爷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他那小透明的儿子，给两人指婚。于是，梁皇后才没有成为老姑娘，而是成了皇子妃。最后，人家更是凤袍披身，成了一国之母。时至今日，在贵妇圈子中，梁皇后更是威力十足。　　言归正传，梁皇后接着道：“我知你们都是娇生惯养之人，因此，这骑射上，我也不要求你们能上马弯弓射大雕。同为女子，我希望你们可以借着骑射课把身体锻炼起来，不再风吹就倒，雨淋就坏。　　我之所以办这女子学堂，就是希望我们女子可以多些见识，不再整日只围着宅子里的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转悠。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但是我们应该学着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说不定有一日，这世道会有大变化呢，说不定女子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大宅门，做自己喜欢的事。”　　几位学生从来没听过这样的话，全部都惊住了。　　黛玉更是大受震撼。她喜欢来学堂，不过是爱读书之故。没想到皇后娘娘竟有如此心愿。　　确如皇后娘娘所言，这世道对女子委实不公。　　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须从一而终。男子风流纨绔，可以浪子回头；女子一朝踏错，则千夫所指。男子为官做宰，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就连她的父亲母亲，纵使如何鹣鲽情深，父亲还不是纳了妾侍，只为传宗接代。母亲更是为生养男丁，生生坏了身子骨，偏世人还要把恶言加于母亲身上。　　一时间，黛玉只觉得天地颠倒，甚至生出了质问天地的冲动。　　她怔怔地立在那，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把她唤醒。她抬起头，梁皇后站在面前，目露关切地看着她。那目光慈祥温和，就如曾经的贾敏一般。　　黛玉忍下几欲滑落的眼泪，行礼道：“学生课堂失神，还请先生见谅。”　　梁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无事，你也去那边瞧瞧，选一匹自己喜欢的小马吧。这些都是性情温顺的小母马，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