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夫人面色沉得滴水,慕萧覆上母亲凉凉的手,剑眉一挑,好笑地看着这位表弟。    老夫人紫檀杖扣在地上闷声直响:“你这个瞎了眼的兔崽子!这是你表姐!哪来的什么断袖!你脑子里装的可都是什么!”    白景中看着慕萧俊逸潇洒的脸,似是没听懂:“祖母,表哥是断袖也没什么的……”    气得老夫人不吭声。    白景中呆愣了好一会儿,脑子这才转过来,愕然地看着慕萧。    慕萧端坐在萧夫人身侧,通身气度难掩风华,又礼数合道,一点错处也挑不出来:“姑姥姥,别动气,我倒是看表弟有趣得紧。”    老夫人一阵叹息:“可惜他母亲年前与他说了太傅家的女儿,不然……”    白景中一个哆嗦,颤巍巍问道:“表、表姐,你为什么偏要作男儿打扮呢?”    萧夫人哀叹一声,又要落下泪来。慕萧安抚地一握母亲的手,恭敬道:“母亲,来了晋都这几日,我都没有好好去转转,叫表弟带我领略一番如何?”萧夫人点点头。    “想来姑姥姥还有许多话要与母亲讲,慕萧暂退一步,隔日再上安国公府门亲自拜见。”    白景中跟着慕萧蔫哒哒往府门外走,前方那人昂首阔步,不急不躁,规范有礼;后面这人垂头丧气,面露郁色,蔫儿了吧唧。    走出平西侯府,白景中还想着一时尴尬不知说什么好,却见慕萧猛然一甩袍袖,转头对他扯了个快意的笑:“可算出府了!”    慕萧一把拽住白景中衣袖:“听闻晋都最有名的酒楼就是那不醉楼,你是那里的常客,快快带路!”    白景中下巴都要惊掉了,木然转头回看府门前还站着的引路小厮,人家却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白景中左右看了看路上的行人低声说:“表、表、表姐,你、你这样,去、去喝酒……不好吧?”    慕萧眯眼一挑眉,拉着他领子凑近:“你刚才喊我什么?”    “表哥!表哥!”白景中迅速改口!    “哈哈哈哈!”慕萧被他的样子逗笑,“你和我也才同年,不过差几月尔,你就叫我慕萧吧!”    白景中看她那笑洒然恣意,像灿灿的阳光晃人得很,一时居然红了脸:“慕、慕萧……”    “嗯,快走,吃酒去,不然被母亲发现了,她又要哭的!”    白景中直到坐在了不醉楼雅间里,都没缓过神来。慕萧的一举一动,都像极了世家公子名范,潇洒自如连他也要羞愧几分。白景中怎么也没看出来,这、这拿海碗喝酒的小侯爷居然是个姑娘!    慕萧给白景中夹了一筷子牛肉又满上酒:“你心里肯定有许多疑惑,怎么不问我呢?”    “我还是想不明白,你哪里像个姑娘?”这话一出口白景中就后悔了,实在是太失礼!    慕萧却混然不在意,反倒很是开怀:“别说是你,我爹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那你为何现在还要扮作男儿?”    “也没得几天可玩啦!”慕萧苦恼,“年幼时久病缠身,我爹在西北那边遇见一位仙风道骨的雅士,将我送去他身边生养。那仙人说我原本应是男儿身,却错投女儿胎,于是将我打扮成小童模样,调养身体,教我习字练武,这才好起来。说是要这样养到十八,才能百岁无忧!”    “还有这等事!”白景中讶然。    慕萧眨眨眼:“自然没有这样的事!其实我被送到师父那里,没个几年身体就好了,只是我觉得男儿可以上山爬树,舞剑耍枪,于是在回家的时候扯了个谎!”    白景中下巴也要掉了,看着慕萧像是在看妖怪,这人真是大胆,这样的谎也敢说!    “哎,你别这么看我嘛!我年幼时便被送到师父身边,十二岁一回家,我娘就要给我说亲。我自小跟随师父在山里长大,哪里喜欢那么多规矩束缚?平时做道童小子打扮,早已习惯,母亲却偏要我穿襦裙花袄,况且我练武习兵,想给我爹沙场争光,怎么会愿意说亲去呢?”    “所以你就骗你爹娘,说要扮作男儿长到十八岁?”    “不错……”慕萧垂眼,“我倒是想一直这么扮下去呢,后宅妇人,仅仅一隅天地,想想就无趣得很!”    “你真的是……胆大得很……”    “可不是么?那时我娘听了这事,哭了好久,我至今愧疚……后来等长到十五岁,我娘又要给我议亲,我逃去了西南,他们才放过我。”    “原来你是因为这去的西南!”    真真个好笑,众人都言小侯爷在西南紫霞关一战英武盖世,可谁知道,她原是逃婚去的!    “那现在呢?”白景中问,“现在表姑又要给你议亲了,你打算怎么逃?”    “逃?你觉得我逃得掉么?淹也要给母亲的眼泪淹死了,”慕萧玩笑,“不过是偷来的六年男儿身份,现下不打算逃了,随便扯个人嫁了就算。”    “随便?这事怎么随便!”白景中跳起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你的身份?”    慕萧摆摆手:“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能拖!”白景中都要急哭了,“慕萧我可跟你说,自打祖母告诉我你要来——祖母当时的确说叫我请上名望贵族未配好儿郎,可我当时觉着,怎么能是好儿郎呢?我便请了好些朋友,还让我娘宴请他们各府女眷,准备给你接风洗尘挑媳妇!这便是个天大的乌龙!”    慕萧哑然……    “慕萧,好表姐,你这可让我怎么做人!”    “这个……若是我在安国公府里表明我的身份,你岂不是更丢脸?”    白景中脸黑了。    的确如此。如果慕萧在他府上表明自己是个女儿身,岂不是让别人猜疑他早知此事故意拿大家玩笑?这可如何是好?    “这事你就全当不知道,该请的也请了,不该请的也要来,总是躲不过的。你就当你不知道,一切看我的!”    白景中狐疑地看她一眼,默然答应。    “那你什么时候公开你的身份?”    “这个……八月十五皇上宴请群臣,已点名了我要出席,照爹娘的意思,大约是到时候拉着我相皇上请罪,顺便求个赐婚……”慕萧一笑,“你也知道的,若是没有赐婚,我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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