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别墅前的几束黄灯挣脱大气带来一种朦胧感,刺眼的车灯忽的一下照亮了前方的路又即刻暗了,车上走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人影越近,灯光勾勒出女人冷清的线条,干练的短发下一张带着精致妆容的脸,神情冷酷,那张紧闭的薄唇似乎一张口就能说出毒舌的话来,紧蹙的的眉毛微微舒展,回到家里,她才短暂卸下了疲惫。  只是今日回家时的感觉似乎和以往有些许不同,一些不安的心绪困扰着她,也许是前几日和女儿之间的争吵,也许是近日公司里发生的林林总总琐碎事,开门时门口的邮箱里露出的信封一角引起了她的注意,取出信件,转动钥匙开了门锁。  “宁林?”女人冲着屋内唤了一声。  没人应答。她便又唤了几声。  “董宁林!”想着女儿应该是还在同自己赌气,女人有点生气。  依旧无声。  她有些疑惑,一边在屋内唤着女儿寻找,一边打开手机拨通女儿的电话。  没有女儿的身影,手机已关机。  不安的情绪更加强烈,那封陌生的信件在手里,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她随手拆了开,打开的一刹那,掉出的东西触目惊心映入她的眼帘,一向冷静的她心脏一刹那间像被刺穿,女人的手一抖,信件掉落。  “啊——”她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苏铭这几日夜不能寐,他正在为最近发生的一桩命案头疼不已,犯罪者的杀人手段十分残忍,对象是一名正值豆蔻年华的女生,被杀害后的尸体都被肢解了。被抛在了水库的河流里,冲到下游被当地的居民发现举报后才发现。  “苏队,案子进展得怎么样?”和他同一队的萧筱问。  苏铭从现场拍到的一些照片中抬起了头,一张清秀的脸上满是疲惫,揉了揉额头:“不怎么样,罪犯很狡猾,抛尸现场没有任何痕迹。”  “但我当时注意了下尸体,从尸体的僵硬度来看,受害者死亡时间是一周前夜晚,有伤痕,可见死前受到过虐打,我有闻到七氟醚成分,死者应该是被麻醉后惨遭杀害,凶器应该是一把刀,约摸十五公分。”  “太惨绝人寰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萧筱听得直皱眉头。  “不知道。从调查来看,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Q大失踪的一个女孩,但因为尸体残害度太大,还不能完全确认身份。女孩的死亡分析都还没出来,也一周了,大概今天能出结果了吧”苏铭手指在桌上轻打着,“到底是为什么呢?要这样去伤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头儿!外面有一位女士找您!”有人的喊叫声打破了他的思绪。  “请她进来。”苏铭的视线回归明毅。  女人约摸四十左右的年龄,保养良好的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几的面孔,原本高贵冷清的脸孔似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短发还带着一丝凌乱。  她看到苏铭时有一丝惊愕又恢复镇定:“没想到队长警官这么年轻。”  “哪里,”苏铭不好意思道,“看您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很要紧的案情要报吧。”  “是的,”女人着急的声音里也有些无助,“警官,也许这个不该示人,但我昨天收到这个的同时,我女儿也不见了。”  女人拿出信件,信封是最普通的白信封,上面没有一个字。  苏铭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瞳孔一缩,惊呼出了声。  虽然大家都很吃惊,但谁也没想到一向冷静的苏铭竟然反应如此大。  “你怎么了?”萧筱连忙为苏铭倒了杯水。  “没……没怎么,就是想起一些事……”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苏铭连忙喝了口水。  “抱歉,没想到会吓到你。”女人连忙收起了信件,脸上却有点不悦。  苏铭却突然一惊,他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转而变得无比严肃,立刻转身对萧筱说:“萧筱,你快打电话去问下那位被杀害的女孩尸检报告出了没。”  “怎么了?我听说这阵子B市发生的一桩惨案!我的女儿也和这个有关系吗?!”女人的眉毛立了起来,声音失控。  “请您保持冷静!仔细回忆一下昨日的事情!”苏铭连忙稳定女人情绪。  “请问您家门口或者附近是否有监控录像?”  “有,我还问物业调出了其他一些录像。但遗憾的是昨天的雾很大。”女人即刻拿出了手机,尽管发生了如此惊悚的事,她还是能够保持冷静,行动很快,也许连罪犯线索都带来了。  监控视频是昨天黄昏的时候录的,昨天傍晚时的雾很大,只有一个一身黑戴着帽子的模糊身影。男子似乎很聪明,尽量往监控的盲区走,也没有露出正面。  “好,劳驾,想问下我们是否可以去下您家仔细调查下呢?我是指,您女儿的房间,以及您家邮箱前可能留下的线索。”  “可以。”女人回答得很干脆。  “好,萧筱,准备下,我们出发,”苏铭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真是抱歉,还没来得及问,请问您贵姓?”  “我姓许,我叫许晴。”女人回过头,露出精致的侧脸,耳钉闪烁着锋利的光,她简短的句子里已有些无力。    已是黄昏,吴文予走在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路上,热热暖暖的风吹吹拂过她的旧长裙,她慢慢地走在路上。  她早早的下了班,方案没有人刁难,许总监今天没来公司。  也是奇怪,往日里从不请假还常给自己加班的总监今日居然没来上班,公司里都在议论纷纷地讨论总监的事。  “不会是生病了吧?”来总监助理办公室的吴文予有些担心。  “你还真是小瞧了我们总监,”小敏有些不屑,“一年三百五十六天,她就怕是从来没有过生病这种事!”  “的确,往日里,总监哪怕病了也只是吃两颗药就和没事人一样开始在那边研究游戏程序了。”  “流水的程序,铁打的总监!”  “嘁,你这样说得总监跟男人一样……”  “可不是?据说总监好像因为太刚强还离婚了,就一个女儿和她一起住……”  吴文予摇摇头,觉得这样八卦总监的对话很无趣,转身离开。  哪里会有铁一样的刚强的人呢,但凡是人,都会有无比柔软的一面。哪怕只有一个人看得到,这样的一面一定是独一无二的。  她又想起顾清说过的话,觉得那样要强的总监,应该也会在被需要的时候,卸下冷酷的一面,面带笑容的去对自己爱的人吧。  时间还早,她没有坐上时常拥挤的公交,而是踱着步子,慢慢地停步在一家花店前。花店门口摆放的花一束束簇在一起,绕是外面的世界再重复而单调,这里的花依旧会每日被人打理修剪,第二日又明亮亮的开在人们眼前。  街灯一个接一个亮了起来,花店老板看向门外,门口一个女孩仿佛是一点朦胧的颜色鲜艳了起来,点缀在五彩斑斓花的油画间。  他有些好奇地向门外走了出去:“姑娘,买花吗?”  风把女孩身上秋香绿的衣裙吹得像要化了开,长长的头发在灯下泛出栗色的光芒。她眯着眼睛,垂下的几丝头发粘上了长长的睫毛,像是有些不习惯突然喧哗的光亮。  “是的,”文予微笑冲店家礼貌点点头,“请问您这里有新的栀子吗?”  “姑娘,您问对了,正是雨季,这时节就数栀子开的最好了。”老板看上去有些年迈的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娴熟地从店内取出一束开的好看还躲着几朵花苞的栀子,包扎了起来,花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里。  “姑娘喜欢栀子花?”  文予沉默了一下:“嗯。”  低头接过了花:“不过,倒主要是爸爸尤其喜欢栀子。”说完笑了笑。  “很少有男人也喜欢花,”老板觉得挺有意思,“那这花是送给你父亲吗?”  女孩的神情又转而失落:“不是,我是去看望奶奶。”  老板也不继续深问,道:“那你奶奶也一定也会很喜欢的。”  文予付完钱,笑得有点苦涩:“嗯,谢谢您。”  她拿着花,走进暮色里,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小时候一家人周末都在家时,奶奶总是晒着太阳要融化般地躺在摇椅里,一晃一晃,给文予讲各种各样的故事,爸爸就在一旁摆弄他的花。  说起爸爸的花,那真是讲不完。他会写很漂亮的书法字,收藏着许多有精致封皮的书,平时天潮,隔着有太阳的时候就会把那些书拿出来晒一晒。他最喜爱的应该是花了,在家里的阳台上种着许多花草,四季轮流开,春天山丹丹开成焰火,夏天野百合的香气就汩汩流淌,秋玫瑰开得好也遭文予这个“采花大盗”,他不知何处寻来的腊梅树苗也种活了,冬天他就采一把找个小木桶装上放在屋子里,能香上好久。但不管开什么花,他也必然摘上最好的一束带去母亲的墓前,对她说很久很久的话。  而爸爸最喜欢的还是栀子,每到五六月的雨季,栀子的清香溢满整个屋子。他总是能对着小小的一盆栀子,看上好久,也许是在思念着谁。  那时候,年少的文予并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这样,但似乎现在,她能明白其中的缘由。只可惜,往事如云烟,爸爸已经不在了。自从几年前突如其来的噩耗发生以后,那个总是温和谦逊笑着的中年男人,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无从得知他的音讯。  想到这里,文予不禁叹了口气。  太阳快落山了,暮色海潮般笼罩了下来,黑暗包裹了一半将尽的余光。  每每来到医院,这里总是笼罩着一层宁静冷清的气息。到处是快步捷走的人们,脸上或忧愁或喜悦,带走了希望和失望。  “奶奶……”文予把病床前早已枯萎的花取出,重新放进新鲜的栀子花,“我想爸爸了。您说爸爸会一起祈祷您醒过来吗?”  文予换完花后,便离开了奶奶的病室。她没有注意到,在最后一抹夕阳抚过的地方,奶奶的手指,像被跳舞的金色蝴蝶亲吻过,微微动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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