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从昨晚开始,周清的事情就在我的脑海里面盘旋,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她见面,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和意义要见面?我要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再次跨进Moon去找她?虽然我心里也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尽管我还是放不下。 万一遇见了她跟他在一起,人家卿卿我我,我作为被抛弃的“媒人”,会有多尴尬?毕竟,林瑛在最初表达出的、有表白意思的女孩,是我。 而直到现在我都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地问自己:我当初是不是干了一件特别蠢的事情?这件事情不仅仅伤害到了周清、林英,更是最终伤害到了我自己。 我自己,会不会才是始作俑者? 可是,当妈妈的消息袭来的那一刻,可能是前段时间的那些经历已经让我养成了以“家庭为主”的警觉,只要看到任何有关妈妈的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回到她的身边。 手机在手里转来转去,我还是给周清发了消息:“不好意思,我今天家里有事,我们改天再约吧。” 发消息的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七月与安生》里面,在七月男票的那个出租小屋里,安生在被七月呵斥浇头后,一脸木然、不可置信地问七月:“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惜我不是七月,她也不是安生;我没有七月的执着笨实心眼多,她也没有学安生为了挽救友情假装浪荡流浪,为了七月远走他乡。 放学后,我收拾了书包作业,跟花儿打完招呼后就打了车回家。 走近家门口,依旧冷清,爸爸的离世带走了家唯一的人情和元气,曾经拜访不断的大门前一时间门可罗雀,座机电话也是安静了很多,阿姨每天的任务就是负责照顾妈妈,和妈妈一起接送弟弟上学,也清闲了很多。 我进门的时候,阿姨正在给院子里新种的茉莉花培土,洁白的茉莉花有的已经绽放开来,凑近就能闻到馨香。 “乐乐回来啦!你妈妈在屋里等你,你去看看她吧!” 看到我回来,阿姨很高兴,放下手里的工具擦擦手,又走向了厨房。几个月的时间,不光是妈妈和我,连阿姨看起来也苍老了很多,才四十岁不到的她看起来却接近五十岁,和十年前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判若两人。 我蹭蹭蹭上楼,我妈正坐在客厅里,房间里暖洋洋的,液晶上不断跳动着电视剧的人影,我妈坐在沙发上望着旁边茶几上的一张纸发呆。 “妈,我回来了!咋啦?” 我走过去挨着她旁白坐下,很关系地问她,心里有种隐隐的担忧。 听到我的声音,她惊悸了一下,如梦初醒:“啊?哦!乐乐回来啦!” “唉!” 她又接着望着桌面上的白纸叹气。 “乐乐,昨晚你奶奶来过了,她拒绝在你爸爸的遗嘱上签字。” “你爸爸留给你的那张卡,现在在你祈天的手上,她挑唆你奶奶向法院申请,把那张银行卡里面的钱全部归纳到遗嘱里面,现在我们所有银行账号里面的资金,包括所有的房产、古董字画全部被法院冻结了。” “我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可是你奶奶就是咬死不签字!只要她一天不签字,我们家就一天没有办法拿到那些应该属于我们的资产。” “你才刚念高中,晨晨还小,以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们现在,真的是……” 妈妈说道这里,又差点激动得哽咽,自从爸爸去世和葬礼那天在家里被“逼供”后,妈妈的情绪就很不稳定,经常一点风吹草动就有些失控,甚至会一个人在浴室里面歇斯底里,我很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妈,没事儿!她不签字就算了!我们可以自力更生的!我们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叔叔阿姨帮助我们吗!我们还有莎莎姐姐呢!而且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出去做兼职的!” “我可以出去兼职钢琴老师的!隔壁丹丹家不是正在找钢琴老师吗?我的水平相信陈叔叔不会怀疑的!” “再不济,我还可以去酒吧做调酒师卖酒啊!” 话说出的那一瞬间,我自己都惊了一下,周清啊周清!唉,有的人,她已经刻进了你的骨髓里,在时间的烹煮下慢慢变软,直到渗入血液里,等你有一天感觉到了这种疼痛想一把抓开,却发现已经找不到源头了。 她就这么一直存在于你的每一个似曾相识的细枝末节中,尽管时间会冲淡,但却怎么都不会遗忘,一旦有牵引就会想起。 “乐乐!你在说什么呢!你不许去!你听见了吗?!不许去!妈妈会有钱给你上学,养活你们,你不许去!给再多的钱也不去!知道吗!” 妈妈望着我,终于在我的面前歇斯底里地大吼出来,但是吼完我的那一瞬间,她就哭了,眼泪像水流一样“哗哗”地就下来了。 她紧紧地抱着我:“对不起,乐乐,对不起,妈妈不该跟你发脾气的。但是乐乐,你依然是妈妈眼中骄傲的乐乐,你知道吗?不管我们家到什么地步了,我都不允许你伸手去跟别人要钱。” “可是妈妈……” 我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忽然懂了妈妈,她说话时候的那种斩钉截铁,内心的那种骄傲和自尊。 “妈妈,我明白的,我不会去的,不会去的,你放心吧。” “乐乐,前天我跟莎莎去找了律师,我们打算起诉你奶奶。” “妈妈……” 我看着她,眼里满是不忍心。如果这件事真闹到了法庭上,那就是真的针尖对麦芒,没有任何退路了。 而且如果妈妈真的在法庭上对簿公堂,即使在面临对面那么多的枪林弹雨下,只要我奶奶摆出老资格的长辈架子咬死不签字,不论是我们还是握有审判权力的法庭,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莎莎姐姐,就是我小时候的法语教师,虽然她跟我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比不得张阿姨是我们家的老人,但因为我妈妈待他很好,所以即使后来她远嫁美国后,也是依然和我们联系得非常频繁,她一年回国四五次,每次都会给我们带一大堆礼物,而且每次回来我的妈妈都会叫上死机亲自去机场接她。 这次的我们的家庭变故后,本来我妈还没顾得上和莎莎姐姐说,但是后来莎莎姐姐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一些消息,就急匆匆从美国赶回来了。 她到的时候,正是半夜,也没有通知我们去接她,因此我们一点都不知道。大概晚上两点半她在我们大门口摁门铃的时候,我们才睡眼朦胧地看到了一个风尘仆仆的她。 都说亲人之间血浓于水,但是在我和妈妈的眼里,人性这个东西,是不能太依赖“亲情”这两个字的。 如果我的奶奶还重一点亲情,就不会在垂暮之年,还狠毒地用这种方式来逼迫我们母、子、三人倾家荡产;如果我的姑姑们还对我们留有一点亲情,哪怕只是一点同情心,就不会用尽方法挑唆我奶奶出面来让我们家走投无路。 因为这次家产风波,我们家已经成为了全城最大的笑话,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做得出来,还这么步步紧逼,嚣张跋扈,哪怕为了自己的名声都不愿意顾忌一下! 我爸爸在世的时候,给他们的好处还不够多吗!你们又真的这么却这点儿钱吗! 至今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已经满头花白的老人,要在自己的儿子去世后,把他最爱的女儿、妻子、儿子往绝路上逼!我不知道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我们一家人要遭到这个家族这么大的仇恨。 难道你们就半点没有考虑过你儿子的在天之灵吗?!或者说,你不相信有所谓的在天之灵,呵呵。 而现实给我们上的最大的一课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在我们都已经穷困潦倒后,还会怀着一腔真心不远万里赶来相助,即使是关系再好的人,在□□裸的现实面前,谁又愿意来蹚这趟浑水? 自从上周四莎莎姐到我们家后,就一直在为我家出谋划策,顺带着平复我妈妈的情绪,也减轻了我不少的压力。 紧接着,妈妈就在她的陪同下挨个去找了爸爸以前关系还算好的哥们儿,值得庆幸的是,可能是爸爸平时的人品发生了作用,他们之中除了少数几个以“公务繁忙”、“不在家”等各种理由不见我们之外,其他的大部分还算比较待见我们,临走时都有向妈妈暗示过“不会让我们那一家子的人太过于胡作非为”。 但是,“我们就只能帮你们到这里了,这毕竟是你们的家事,我们外人也不方便过多插手”成了他们每个人基本都会说的话。 但我和妈妈、莎莎姐姐还是很感激他们的,在我们处在的这个风间浪头上,只要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最大的好,何况他们明里暗里还是在帮我们的。 而在这个拜访的过程中,妈妈听到风声:我的三姑正和我们当地的一个房地产大亨搞到了一起(我的三姑一年前已经离婚),而在国家对恶意抬高房价的打压调整下,那个房地产大亨运气不好,被合作伙伴给卖了,不但一分钱没挣着,还向外欠着一屁股债。 而现在,那个房地产大亨正在想方设法地还债。 当妈妈跟我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我瞬间有一点明白了他们的疯狂,人性这个东西啊!当真能把自己人往死了逼,去拯救一段连结婚证都没有的鱼水之欢。 他们的思想,我理解不了,也不想理解,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总是千差万别。 “妈妈,到时候我可以上去帮你吗?” “傻孩子,你还未成年。” “可是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那莎莎姐姐会上去吗?” “莎莎会坐在旁听席。” “没事的,乐乐,为母则强,当真要走到这一步的时候,我却什么都不怕了。” “但是乐乐你要记住,谁也不可以看低你,谁也不可以,你依然是爸爸骄傲的好乐乐!你不能让他们欺负你,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不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论他向你要挟什么,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保护好自己,用任何方法,甚至任何手段,保护好自己。” “我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乐乐?” 我懵懂地点点头,她的眼里除了愤怒、恨意,还有一丝丝的严厉。 我突然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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