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阿姨刚起床,发现卫生间里面似乎有动静异响,心里一阵捉紧,轻手轻脚地挨着厨房走过,发现里面还开着灯,悄悄从边角处往里头一瞥,竟然发现是乐乐。  “哎呀妈!乐乐,你起这么早做什么?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进贼了呢!”  乐乐听见阿姨的声音,急急忙忙转过头,挂了满嘴的泡沫,眼圈上像糊了一层黑乎乎的软粉。  “起这么早做什么呀?看你这样子,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祈乐乐一边对着镜子涑口,一边含糊不清地跟阿姨说着话。最后自己说了些什么脑袋也是恍恍惚惚,啥也没记住。  很快穿衣打扮好,阿姨动作很快,早餐已经上桌,祈乐乐到童童房间里拖起还在睡梦中的小孩,小不点迷迷糊糊地洗漱完,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姐姐拉上桌的。  “阿姨,我出去啦,童童今天乖乖在家里把作业写了,今天外边天气要下雨,不许出门去玩哦!”    童童一脸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刷刷吸着碗里面的粥。阿姨倒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叮嘱祈乐乐要注意带东西,路上小心之类的话,一切都像一般小康幸福人家那样平常。  祈乐乐出了门,程梓昊的车已经等在外边。  上了车,她能看到他脸上的疲惫,他亦能看出她脸上的忧戚。  “不用太担心,楚院长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件事情你们原本就在理,要不是他这些年一直这么耗着,你们家怕早就被瓜分得一丝不剩了,也等不到今天。”见祈乐乐依旧一言不发,他又继续安慰她:  “你看,要是你那些姑姑真的这么有办法,又怎么会等到今天,她们甘愿等到今天,并不是说她们愿意等,而更多的原因是因为她们根本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不是?你要相信,这么久的时间下来,你姑姑她们肯定也用过很多办法去游说,结果还不是一样,要楚院长是那种人,早就是了,怎么又会等到现在?”  “其实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否则我今天也不会选择去找他了……只是……这些年下来,当初的那点底气和锐气都被磨平得差不多,现在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心里都总是会往最差的预期方面去想……有时候真的会有那种深深的无力感,我不敢抱有希望,虽然这样子捉摸不定更加折磨人,但我不敢期望,那样会比忐忑更容易压垮我。”  程梓昊还想再说什么,嗫嚅了一下,又最终闭上了嘴。他经历过,当然懂得,但懂得,并不见得就是一剂定心丸。  他不能说:“乐乐,我明白你的感受,所以你现在不要担心了;他只能说,我明白你目前的感受,所以愿意同你感同身受,让你不孤单。”仅此而已。  人生的所有路程,都需要自己去走,去体会,去滋生,去修正,以达到成长的目的和需要。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哪怕被视为最具有亲密关系的人。  院长的家倒也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足以让祈乐乐调整好心里那颗还在不安中跳动的心。  “这个得拿好,不要忘了。”  程梓昊从车前台抽屉最里层抽出一张纸来,递给祈乐乐,满脸的郑重,等祈乐乐接过的时候,反手握住她的手,以示鼓励。  她的眼皮挑了挑,心也跟着颤了一颤,却又迅速恢复了正常。  祈乐乐下车后,程梓昊望着那势单力孤的背影好久,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拐角处的尽头,他才折过身来摇下车窗,从包里掏出一只香烟点燃。猛吸一口,长舒一口气,靠在背椅上闭上眼。  特地检查了一下,手机的声音十分响亮。一切正常。  一个小时过去,烟灰缸里面已经残存了一堆的烟头和灰烬。祈乐乐还没有回来。他以以自己都没能发觉的颤抖,紧绷着双手又点燃了一支烟。  要怎么说呢?事实上,他自己也没有那么自信;事实上,对于这位院长的行事作风,他也只是耳闻加上猜测而已,当年保护维持祈家财产的原因,除了意外地保护祈家的孤儿寡母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法院想收取更多的额外起诉费……这些也只能是他能够想到的,想不到的呢?  他忽然有点后悔让乐乐来了。越想越后悔,感觉随着脑袋走,也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一下摁熄烟头,迅速推开车门下车。大步跨入,几乎是小跑。程梓昊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加快……加快……几乎就要不能呼吸……  忽然,眼前一亮,乐乐出来了。他朝着中心点跑上去,现在,她就是他的中心,不管是现实还是情感。目测完好无损,抱住祈乐乐捏捏胳膊,示意她抬抬腿吗,嗯,没少肉。再看祈乐乐脸色,嗯,非常正常,眼神光亮,神情自然,很好。  程梓昊这才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与此同时,祈乐乐感觉自己面前仿佛站着一个神经病。  “没事就好,事情怎么样都无所谓,人没事就行。”这是程梓昊在那一瞬间忽然悟出来的道理。虽然这个道理人人都懂,但是在强大利益或者是事物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容易被人忘记。  “我当然没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说院长人特别好吗?我也觉得他人很好啊!”  “嘿嘿嘿……”他只能假装傻乎乎地干笑几声,要是让乐乐知道自己说的那些都是想要安慰她的话,那自己今天还真是惨了。不能说不能说,打死打残生根灭绝也不能说。  “听你的口气,事情的进展很顺利啊?”他故意岔开话题。  祈乐乐倒是一本正经看着他说:“还好,院长表面上看也算是通情达理的人,当年我们家的情况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些,只是不方便在明面上说话,他还说以前我爸爸人很好呢!只是……”她迟疑了一下。  “只是什么?”程梓昊追问。  “只是他说,你给我的那张死亡证明他暂时不能立马相信,要亲自去验过才能分辨,所以可能要再等一段时间。”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不重要了……要是你到时候真的缺钱,我可以供你……”  “说什么呢!你的钱是留着以后给我花的,可不是现在……我可跟你说,程梓昊,你不要以为现在娶媳妇儿那么容易,人家知乎上都说了,现在娶媳妇儿的礼金可又涨了,不好好学习存钱挣钱,看你以后怎么娶我!”  祈乐乐说得嬉皮笑脸的,一副包租婆要收租的模样,乐得程梓昊直咧嘴。  这次有了院长的相助,事情会不会简单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祈乐乐不管是从作为一个人的警惕感,还是从一个女人的第六感来看,都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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